我盯着电脑屏幕上的代码,眼睛酸涩得几乎要流下泪来。凌晨三点的办公室只剩下我一个人,显示器发出的冷光在黑暗中格外刺眼。这已经是父亲去世后的第七天了,我像具行尸走肉一样把自己埋在工作里,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暂时忘记胸口那个巨大的空洞。
"齐明,你又加班?"保洁阿姨推着拖把进来,看到我时明显吓了一跳,"你这样下去身体要垮的。"
我勉强扯出一个笑容:"马上就走,阿姨。"
等保洁阿姨离开后,我揉了揉太阳穴,伸手去够放在桌上的保温杯——那是父亲去年生日送我的礼物。手指刚碰到杯身,一阵尖锐的疼痛突然从指尖传来,我条件反射地缩回手,发现食指被划开了一道小口子,血珠正慢慢渗出来。
"怎么回事..."我皱眉看向保温杯,发现杯底压着一个我从没见过的小金属片,边缘锋利得像刀片。我小心地捏起它,在灯光下仔细端详——那是个做工精致的齿轮状金属片,中心刻着几个几乎看不清的小字:"给明明"。
我的心脏猛地一缩。这是父亲的字迹,他从小就这么叫我。
手指的血滴在了金属片上,诡异的事情发生了——金属片突然变得滚烫,在我掌心剧烈震动起来。我差点把它甩出去,但它就像黏在了我手上一样。几秒钟后,金属片变形展开,变成了一块造型复古的怀表。
"什么鬼..."我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怀表的玻璃表盖自动弹开,露出里面复杂的齿轮结构和一个小小的显示屏,上面跳动着红色的数字:72:00:00。
我鬼使神差地按下了表侧的一个按钮。
世界在瞬间扭曲了。
一阵天旋地转后,我发现自己站在人来人往的地铁站里,周围嘈杂的声音一下子涌入耳朵。我踉跄了一下,扶住旁边的柱子才没摔倒。
"先生,您没事吧?"一个穿着校服的高中生关切地看着我。
"没、没事..."我茫然地环顾四周,这是离我家最近的地铁站,但我明明刚才还在办公室...
我下意识看向手中的怀表,显示屏上的数字变成了71:59:30,正在一秒一秒地减少。更让我毛骨悚然的是,手机上的日期显示现在是2023年5月10日——父亲去世前一周。
"这不可能..."我的手开始发抖,差点拿不住手机。难道我真的...穿越了?
怀表的背面刻着一行小字:"时间不会倒流,但爱可以重逢。"
我几乎是跑着回家的。推开熟悉的公寓门时,我的心脏跳得快要冲出胸腔。厨房里传来炒菜的声音,还有父亲哼着走调的老歌。
图片来源于网络,侵删
"爸?"我的声音抖得不像话。
父亲从厨房探出头来,腰间系着那条用了十年的格子围裙:"明明回来啦?今天怎么这么早?我菜还没炒完呢。"
看到那张熟悉的脸,我的眼泪瞬间决堤。一周前,就是在这间公寓里,我发现他倒在沙发上,已经没有了呼吸。医生说是因为突发性心梗,走得很突然,没有痛苦。
而现在,他就站在我面前,手里还拿着锅铲,额头上有细密的汗珠。
"怎么了这是?"父亲被我吓到了,赶紧放下锅铲走过来,"工作上受委屈了?"
我死死抱住他,闻到他身上熟悉的油烟味和淡淡的药味。父亲被我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不知所措,轻轻拍着我的背:"多大的人了还哭鼻子...先去洗手,马上吃饭了。"
餐桌上摆着红烧排骨和清炒油麦菜——都是我爱吃的。我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眼睛一刻都不敢离开父亲,生怕一眨眼他就会消失。
"你今天怪怪的。"父亲给我夹了块排骨,"是不是项目太累了?"
我摇摇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爸,你这几天身体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我能有什么不舒服?"父亲笑着给自己倒了杯白酒,"老毛病了,吃点药就行。倒是你,黑眼圈都快掉到嘴边了,少熬点夜。"
我盯着父亲的手——那双手上有我熟悉的每一道皱纹和老年斑。就是这双手,在我小时候给我扎风筝,在我发烧时整夜不睡给我擦汗,在我拿到第一份工资时颤抖着接过那个红包...
"爸,明天我们去医院做个全面体检吧。"我放下筷子,声音发紧。
父亲皱起眉头:"花那冤枉钱干嘛?我上个月才体检过,好着呢。"
我知道他在撒谎。整理遗物时,我在他床头柜最底层发现了一沓病历,上面显示他的心脏问题已经持续了至少两年,但他从来没告诉过我。
"就当是陪我去,行吗?"我几乎是哀求地说,"我公司有体检福利,不用白不用。"
父亲拗不过我,最终答应周六上午去医院。我稍微松了口气,但怀表上不断减少的数字提醒我,时间不多了。
接下来的几天,我寸步不离地跟着父亲。公司请了年假,我每天早早起床,陪他去公园打太极,盯着他按时吃药,甚至偷偷把他珍藏的白酒都换成了矿泉水。父亲对我的反常行为感到困惑但也没多问,只是偶尔会笑着说我"突然变得婆婆妈妈的"。
周四晚上,父亲的老朋友李叔来家里下棋。我坐在旁边假装看手机,实际上竖起耳朵听他们的每一句对话。
"老齐,你这儿子最近怎么跟个小保镖似的?"李叔落下一枚棋子,笑着打趣道。
父亲摇摇头:"谁知道呢,突然就变得特别黏人。"
"孩子这是关心你。"李叔叹了口气,"我家那个混小子,半年都不打一个电话。"
我听到父亲轻声说:"明明从小就这样,看着冷淡,其实心热得很。他妈妈走后,这孩子就更不爱表达了,但我知道他惦记着我呢..."
我的鼻子一酸。原来父亲一直都知道。
周五晚上,我躺在床上盯着怀表——只剩下36小时了。这几天我查遍了所有关于时间旅行的资料,试图找出改变父亲命运的方法。但所有的理论都指向同一个残酷的事实:时间有自我修正的能力,重大事件无法被改变。
凌晨三点,我被一阵轻微的咳嗽声惊醒。轻手轻脚走到父亲卧室门口,我看到他坐在床边,手里拿着药瓶,肩膀因为压抑的咳嗽而微微发抖。
"爸?"我推开门走进去。
父亲慌忙把药瓶塞到枕头下,但已经来不及了。我抢过药瓶,上面清楚地写着"硝酸甘油"——治疗心绞痛的急救药。
"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我的声音在黑暗中颤抖,"为什么不告诉我?"
父亲沉默了很久,最后只是轻轻拍了拍床沿示意我坐下:"告诉你有什么用呢?让你整天提心吊胆地守着我?你还有自己的人生要过啊,儿子。"
"可你是我的父亲!"我几乎是吼出来的,随即又压低声音,"我应该照顾你的..."
父亲笑了笑,那笑容在月光下显得格外苍老:"你已经把我照顾得很好了。从小到大,你都是我的骄傲。记得你小学三年级那次发烧吗?我背着你跑到医院,路上你趴在我耳边说,'爸爸,我长大了也要背你'..."
我的眼泪砸在手背上。我记得那个承诺,却从未兑现过。
"睡吧,明天还要去医院呢。"父亲揉了揉我的头发,就像我小时候那样。
周六的体检结果比我想象的还要糟糕。医生私下告诉我,父亲的心脏已经不堪重负,随时可能..."最好住院观察",医生委婉地说。
图片来源于网络,侵删
"我不住院。"父亲斩钉截铁地拒绝,"我自己的身体我知道,还没到那一步。"
回家的出租车上,父亲一直看着窗外。快到家时,他突然说:"明明,明天陪我去个地方吧。"
"去哪都行。"我紧握着怀表,上面的数字只剩下12:00:00。
周日清晨,父亲罕见地穿上了那套只有重要场合才会拿出来的藏青色西装,还让我帮他系领带——他总说这是"儿子才有的特权"。
我们打车去了城郊的青山公墓。父亲带着我来到一块空着的墓碑前——旁边是母亲的墓。
"我去年就买好了。"父亲轻描淡写地说,"位置不错吧?和你妈挨着。"
我的喉咙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父亲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递给我:"这个给你。本来想等你生日再给的,但想了想还是现在吧。"
盒子里是一块和我手中一模一样的怀表,只是表盖内侧刻着:"给爸爸"。
"这是...?"我震惊地看着他。
父亲神秘地笑了笑:"你以为只有你发现了那个小秘密?那是我故意放在你杯子下面的。这对表是我年轻时从一个古怪的发明家那里得来的,据说能让亲人重逢...我试过几次,发现它确实能带人回到过去,但每次使用都会消耗能量,总共只有72小时。"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你知道我...?"
"从你第一天回来盯着我看的样子就知道了。"父亲笑着摇头,"你从小到大,惊讶时右眼会比左眼眨得慢一点。"
我们坐在墓园的长椅上,父亲平静地讲述着他如何发现怀表的秘密,如何在知道自己时日不多后决定把这个机会留给我。
"时间是不能被改变的,儿子。"父亲看着远处起伏的山峦,"我试过警告年轻时的自己戒烟,试过提前去医院检查,但该发生的还是会发生。这块表真正的意义不是改变过去,而是让我们有机会好好告别。"
怀表上的数字变成了00:30:00。我的心跳开始加速。
"爸,我还有很多话想跟你说..."我的声音哽咽了。
父亲握住我的手:"我都知道。其实这一周,是我这两年来最开心的日子。看着你为我着急的样子,听你唠叨我吃药...这才像个家啊。"
最后的十分钟里,我们只是静静地坐着,肩膀挨着肩膀。当怀表的数字归零时,父亲的身影开始变得透明。
"别难过,"这是他说的最后一句话,"好好生活,这就是对我最好的纪念。"
又是一阵天旋地转,我回到了办公室,手里握着那块已经停止走动的怀表。窗外,天已经亮了,新的一天刚刚开始。
办公桌上,父亲的保温杯静静地立在那里,杯底再也没有锋利的金属片。我打开抽屉,取出那个装着父亲遗物的小盒子——最上面是一块停走的怀表,表盖内侧刻着:"给明明"。
我的眼泪落在表盖上,但这次,我不再觉得窒息般的痛苦。父亲说得对,时间不能被改变,但爱可以超越时间。这一周的重逢不是让我沉溺于过去,而是给了我重新开始的勇气。
我戴上那块怀表,决定今天就去请个长假——是时候整理父亲的遗物,好好告别了。也许,我还会在某个清晨去公园打太极,或者学着做一道红烧排骨,然后对着空气说一句:"爸,尝尝我做的,比你的差远了。"
但我知道,他一定能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