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者,齐鲁滨海之地有青岛城,忽生一异讼,举国哗然,乃有"行人安全距"之新语横空出世。
市井泼皮闻之,莫不拊掌相庆曰:"自今以往,不须效荆轲刺秦之险,伏道佯死以谋财。但择锦衣貂裘者,奋身一撞,颓然卧地,则七万金可立致矣!"
溯其源流,乃青岛《法治青岛》栏目所载之案牍也。
其辞云:某日,岛城步道之上,有刘氏老妪,年逾耳顺,持机徐行,意态悠然。方其信步之际,忽若神思有触,遽然折身,疾趋而返。
时王氏后生循道前行,未料老妪回马之突兀,仓促间避之弗及,两相触撞。媪仆地哀嚎,状甚痛楚。
王生惶遽,急送医馆。诊之,则右股骨颈折,定为十级伤残。
媪既伤,其家震怒,遂作状纸,讼王生于公堂,索偿凡十八万八千钱。
王生自忖无过,坚辞其责。
讼事胶着之际,有李沧法曹韩继升者,冠獬豸之冠,披鹤氅之袍,昂然出焉。
韩公果老吏也,立调影画之录,细察往来之迹,更以三寸不烂之舌,数度游说于两造。终以"情"字动之,以"理"字晓之,竟令王生纳七万金以息讼。
事毕,韩公俨然登台释法,锦服华裳,顾盼自雄。其言曰:"刘氏无故折返,过在七分;王氏未持安全之距,咎亦三分。故分责而判,七万之数宜矣。"
然韩公不察,此判一出,舆情鼎沸,如汤沃雪,若蚁溃堤。
其一曰:"安全距"者,律典固有之条耶?抑或法曹新创之令耶?
有网民嘲曰:"律令未载'安全距',岂非法官臆造乎?"或戏言:"今而后行路,当怀绳墨,三丈乎?五丈乎?"更忧曰:"若市集人稠若蚁附,地铁摩肩似鱼贯,复何以持距?"
其二曰:依《道交律》之规,直行者当先,转向者宜让。今若比附此法,王氏直行如矢,刘氏折返似钩,当责刘氏全过,奈何反令王氏担责?此非削足适履,张冠李戴乎?
其三曰:七万之金,以次责尚若此,若主责当几何?计其数,岁入折月近六千钱,此诚齐鲁庶民半岁之廪也。更可虑者,若宵小效此故智,专择华服少年触之,恐"职业转身人"将现于闾巷,讹诈之风必炽矣。
深虑者谓:此案曝司法积弊之甚,法曹"自由裁量"之权,岂容恣意滥用?律无明文而妄引"安全距""注意责"者,实乃以私意代国法。虽可速决争讼,然动摇法治根基,公平之砥柱蚀矣,统一之准绳隳矣。
尤可惕者,调停之术适掩法理之缺。若果有明法,何不直判?反复调解之态,岂非法曹自怯乎?盖调解书成则铁案难翻,纵有冤屈亦难昭雪。此等"以调代判"之智,貌似巧捷,实则规避释法之责,遁入和稀泥之术耳。
昔皋陶治狱,獬豸触不直者;张释之判跸,曰"法者天子所与天下公共也"。今观此案,乃知古风之不存矣!夫法治者,非调停之务,乃定分之责。犹匠人治木,必准绳规矩;若钉楔入木,务求准且稳。准则民信,稳则国宁。今以和稀泥之术行定分之责,犹欲以浆糊固九鼎,岂可得乎?
或问:此案贻害何如?曰:其害非止惑行人进退之微,实动司法根基之巨。
方今市井已有传言:"东市置旧裳,西市购血囊,南市觅拄杖,北市练跌撞。"诚恐不日将见:白发翁媪专伺华车,青衫少年佯作折颈。非为生计所迫,实乃利欲熏心。
妮妮曰:法者,治之端也;法官者,法之舌也。舌柔而存,刚则折,然不能无刚柔并济之道。今观青岛之判,刚不足而立威,柔太过而失正。昔商君徙木立信,今韩公创距启疑。诗云:"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愿法曹诸公常怀此心,则法治可期,太平可致矣。不然,恐不数年间,讹诈之术将列庠序之科,"碰瓷"之道或入蒙童之课,岂不悲夫!
(全文约二千三百言,谨以史笔录之,以儆后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