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7年,鲁西北一个小村庄里,18岁的陈默蹲在自家院门口发呆。他初中毕业在家种地已经一年多了,手上的老茧越来越厚,可心里总像压着块石头。父亲去世后,这个家就剩母亲带着三个没成家的儿子。院里那棵枣树叶子都落光了,就跟他们家的光景似的。
陈默妈妈王秀珍以前是村里小学老师,自从丈夫在邻乡政府上班后,她就辞职在家带孩子。现在看着小儿子整天蔫头耷脑的,当妈的心里直发急。这天她偷偷托了二女婿的娘,去村东头张支书家说媒。张家的二闺女玉兰和陈默是同学,虽说在学校里没说过几句话,可两家也算知根知底。
玉兰听说陈默家来提亲,心里像揣了只活蹦乱跳的兔子。可张支书盘腿坐在炕头上抽着烟袋,半天才开口:"老陈家三个儿子都没成家,现在当家的又走了,这日子往后怎么过?"玉兰妈跟着点头:"他家老大在县城机关顶班,可还有两个儿子要盖房娶媳妇呢。"
玉兰把自己关在屋里三天没吃饭。这时候她初中同学小丽来家里做客,知道了这事儿。这个从外乡转学来的姑娘眼睛一转,回家就催着父母去陈家提亲。陈默刚被张家拒了亲,心里正憋着口气,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消息传得比风还快。玉兰听说后气得把搪瓷缸子摔在地上,碎片溅得到处都是。她跳上毛驴车陪母亲去赶集卖菜,半路上突然跳下来,顶着大太阳走了十几里路回家。张支书两口子慌了神,大女儿当年就为婚事闹过绝食,这回赶紧连夜找上陈家。
"当初说孩子小是客气话,你们倒好,转头就另找下家!"张支书拍着八仙桌,震得茶碗直晃。媒人慌慌张张带着儿子媳妇来劝,隔壁屋陈默妈抹着眼泪:"我这是造的什么孽啊......"
小丽家听说要退亲,生怕夜长梦多,天天催着要"大见面"。陈默闷头坐在门槛上,看着村里土路上卷起的黄沙。他记得父亲当工商所长那会儿,张支书常来家里喝酒划拳,如今人走茶凉,倒嫌弃起他家来了。
就在这节骨眼上,村里喇叭开始喊征兵通知。陈默连夜给在部队的姐夫写了封信,十天后,他背着行李站在县武装部门口。临行前跟家里交代:"等我走了,赶紧去小丽家退亲。"
新兵连的起床号比村里的公鸡还准时。陈默把全部心思都放在训练上,四百米障碍场上的黄沙扑在脸上,倒让他想起老家地头的土坷垃。三年后,他胸脯上别着军功章站在提干名单前,手指尖都是麻的。后来在部队结识了现在的爱人,两人转业后留在边疆,一待就是大半辈子。
去年回乡探亲,陈默在村口遇见玉兰。她抱着孙子在槐树下乘凉,两人点点头就错身而过。夕阳把影子拉得老长,他忽然想起当年那个蹲在院门口发呆的愣头青。要是没那场闹剧,自己这会儿说不定正蹲在地头抽旱烟呢。人生这回事,有时候走岔了路,倒碰巧遇见更好的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