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妮儿,竹篮搁墙根儿,山苜楂地头冒尖儿嘞!
”五一小长假回村,听见婶子冲闺女喊。
这茬儿带白绒毛的嫩芽,在我记忆里曾是猪槽里的常客,如今咋成了菜市场的“香饽饽”?上周赶早市撞见菜贩子拎着塑料袋叫卖,半斤山苜楂敢标15块,比隔壁摊的精瘦肉还贵两毛钱。
穿碎花衫的大妈们攥着塑料袋往前挤,有个阿姨边挑边嘟囔:“比去年贵了三块,再不吃该老喽。”想起十年前跟着爷爷上山割猪草,漫山遍野的山苜楂随便薅,哪像现在要挑叶尖泛红、锯齿边带露水的。“过了谷雨长秆子,清明前后才是宝。
”村头大爷吧嗒着旱烟,说现在的年轻人连“掐尖留根”的讲究都忘光了。
前阵子邻居王叔把山坡上的山苜楂当杂草锄,气得他老伴直跺脚:“城里人开车来摘,你倒好,全给祸害了!”这野菜到底凭啥翻身价?菜市场碰到个戴眼镜的大姐,说山苜楂焯水后凉拌能祛湿,炒鸡蛋还败火。
“俺们那会儿哪懂这些,就知道猪吃了长膘。
”卖菜的大叔插话,手里的秤砣在晨光里晃悠。
要说最馋的还是妈妈包的山苜楂饺子,嫩芽在开水里打个滚就变碧玉色,过凉水时滋啦一声,青草香能飘满院子。
挤干水切碎拌上五花肉,得加两把虾皮才够鲜,咬开面皮那股子清爽,比城里饺子馆的三鲜馅还勾人。去年教城里闺蜜辨认山苜楂,她对着手机相册直犯难:“椭圆叶带锯齿,茎秆泛红,跟路边野草咋区分啊?
”也是,现在的孩子连麦苗和韭菜都分不清,哪知道山苜楂专挑向阳坡长,根部带点红须才最嫩。菜市场的山苜楂大多捆成小把,叶片蔫巴巴的还卖得贵,哪比得上自个去山里摘的新鲜?
可年轻人总说没时间,周末宁愿窝家里刷手机,也不记得老一辈“靠山吃山”的老话。婶子把摘好的山苜楂码在竹筛里,阳光晒得叶片发亮:“再过半个月,这茬儿就得长老,有钱也买不着嫩的。”想起摘要里说山苜楂能健脾胃、通肠道,老一辈没说这些门道,却知道啥时节吃啥菜,比书本实在多了。
现在去郊外踏青,看见泛红的茎秆就走不动道,总忍不住蹲下来掐尖,还记着爷爷说的“留根给地留个念想”。这曾被猪拱的野菜,如今在饭馆菜单上叫“山珍菜”,一盘饺子敢卖三十八,可咋吃都没妈妈做的香。菜市场的喧闹里,突然怀念起小时候的山坡,晨露沾着山苜楂的白绒毛,像撒了把碎星星。
不知道明年春天,这些藏在山沟沟里的宝贝,会不会被更多人惦记,又会不会被过度采摘断了根。
但眼下五月正好,竹篮该派上用场了,错过这茬儿鲜嫩,就得等来年清明雨了。“靠山吃山,更得护山。”蹲在菜摊前挑山苜楂时,突然明白老一辈传下来的,不光是吃的讲究。
这口春天的限定美味,从来都藏在懂时节的人手里,藏在留得住根的山坡上。你说,等咱们老了,还能在山里找到这带白绒毛的嫩芽不?或许,这就是大自然给勤快人的甜头,也是给忘本者的考验吧。
趁阳光正好,风里还带着青草香,拎上竹篮往山里走,别让这“春季限定”成了回忆里的味道。毕竟,有些美味错过就是一年,有些老讲究丢了就难找回来了。
山苜楂在篮里晃悠,像在提醒:时节不等人,该尝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