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隔多年,如今的苏州交响乐团已然从“乐坛新贵”成长为中国管弦乐坛的中坚力量,驾驭起舒曼交响曲的慢速乐章这样十分考验乐队素养的段落来,也颇为丝滑顺畅,毫不见稚嫩与破绽。
每一个成功男人的背后都有一个伟大的女人。我猜,在古典音乐家这个群体中,没有人比德国作曲家舒曼对此更加深有体会了。如果不是克拉拉在父亲百般阻挠下仍毅然决然地站在他这边,如果不是克拉拉不遗余力地排练演出、修订出版他的音乐作品,舒曼铁定不会在区区46个春秋内收获我们现今所见如此丰硕的成果:钢琴套曲《童年情景》《克莱斯勒偶记》、声乐套曲《诗人之恋》《妇女的爱情与生活》等等。用今天的话说,克拉拉俨然是舒曼的“女神”,一位伴其左右并给予艺术灵感的缪斯。
舒曼(右)和克拉拉
然而,2025年5月20日走进上海音乐厅的听众最该感到庆幸的是,靠着婚后的克拉拉不断鼓励丈夫尝试写作音乐体裁皇冠上的明珠,才有了当晚节目单上的两部重磅作品:第一、第二交响曲。为了支持舒曼专心谱曲,自己也是职业钢琴家的克拉拉甚至主动承担起家庭琐事,我们在她1841年1月的日记中读到这样一句话:“当你的丈夫在创作一部交响曲时,理应让他免于其他杂务。”好在事实证明,舒曼没有辜负女神的一番苦心,没过多久,《第一交响曲“春天”》便横空出世,作曲家以自己的首部大型管弦乐队作品回馈了妻子的付出,一举扭转此前仅囿于小编制乐曲的局面,那一年也被称为舒曼的“交响曲年”。
乐曲开头的小号齐鸣当即宣告本场音乐会的主角——苏州交响乐团的不俗实力。“铜管声部弱”向来是业内外人士对一些乐团挥之不去的成见,然而,只要你现场听过苏交铜管乐手呈现的舒曼“春天”,这种刻板影响就会在一夜之间烟消云散,别人家的短板在这支乐团身上反倒成了长处。同时,乐队中的打击乐手一定深谙这部交响曲的来龙去脉,他知道,舒曼原为第一乐章加上过“春天的觉醒”这一标题,否则,定音鼓演奏家是不可能通过鼓槌击打鼓面的力度、密度等细致变化,得以在一件貌似只是单纯敲击性的乐器上,表现出春天的萌动、生机和活力等丰富画面的。
作曲家为第二乐章设定的速度是“小广板”——一种宽广缓慢但稍许流动的速度,随着弦乐声部的演奏员匀速运弓,并添加揉弦技巧来描绘曼妙的春之夜景,我的思绪被带回8年前第一次聆听苏州交响乐团的那个夜晚。记得我曾用“乐坛新贵”来形容这支彼时成立不足半年的年轻乐团,时隔多年,如今的苏交已然成长为中国管弦乐坛的中坚力量,驾驭起舒曼交响曲的慢速乐章这样十分考验乐队素养的段落来,也颇为丝滑顺畅,毫不见稚嫩与破绽。
正当我试图寻找苏交成功的密码之时,指挥家一个精准的手势让我得到了答案。无需赘言,指挥对于一支乐团所起到的关键作用是怎么强调都不过分的,这一点在苏州交响乐团身上体现得尤为充分。我在苏交首席指挥许忠身上观察到的诸多优秀品质,概括起来可以归为一点:朴实。作为一位钢琴家出身的指挥家,许忠对舒曼钢琴作品中那些交织着矛盾、纠结的各种“内心戏”可谓了如指掌,同比例放大到管弦乐队上,无论冲动热情的弗洛伦斯坦,还是深思熟虑的尤塞比乌斯(舒曼杜撰的两个人物,代表自己性格的两面),经许忠的指挥棒轻轻点拨,都会瞬间由乐谱里的音符一跃而成鲜活的艺术形象,不添加任何不必要的多余动作,朴实而有效,像极了他那些兼有钢琴家与指挥家双重身份的同行巴伦博伊姆、阿什肯纳齐等人。
听着、看着、想着,舞台上的音乐家已经演出到《第二交响曲》的末乐章,正从先前的忧愁迈入此刻的光明,最终收束在充满希望的C大调主和弦强终止。这一刻,你不只会回味这场音乐会本身,更会急不可待地想要听到许忠和苏州交响乐团合作的下一场音乐会,比如他们演绎的舒曼第三、第四交响曲,或许还有其他更多。
作者:陆 平
图片:网络图
编辑:江 妍
责任编辑:李 纬
栏目主编:朱 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