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1956年冬天,鲁玉昆停飞了。
命令很简单,原因很刺眼:“曾被俘。”一切似乎没有翻盘的可能。
但刘懋功出现了,一句话,改了结局。
——《壹》——
俘虏,和忠诚,只隔一条命
1947年9月,鲁玉昆第一次看清“失败”的样子,弹匣空了,腿上的伤口往外冒血,敌军包围圈缩得只剩十几米。
他没有跪,他没有投降,他只是喘着粗气,握着快断掉的刺刀。
几分钟后,他被俘,粗糙的麻绳捆着双手,关押在废弃庙宇里,天冷得像刀子,伤口脓水粘在棉裤上,冻成硬块。
敌军长官让他签字,说是“归编登记”。
鲁玉昆没动,脸上的血凝成黑色痂块,对方笑了笑,拿枪托砸在他胸口,一夜之间,他换上了敌军军服。
身份,从战士,变成了“俘虏”。
两个月,没有反抗的机会,没有自证的空间,白天被迫跟着操练,晚上靠残羹冷饭活命,每过一天,胸口那口气就沉一分。
不是怕死,是怕忘了自己是谁。
1947年11月,局势急转,新四军第五师主力反攻,关中大地上,枪炮声滚成一片,第三天凌晨,营地外起了大火。
趁着混乱,鲁玉昆拄着断了半边的门框,踉跄着往外冲。
第一眼看到的是自己人,刘懋功,带着突击队,杀进了营地,“自己人!”鲁玉昆嘶哑着喊,举起沾血的手臂,枪口指着他。
迟疑,警惕,三秒钟后,刘懋功走上前。
盯着他的眼睛,盯了很久,“带走。”战后清点,鲁玉昆被暂时编入新组建的警卫连,没人提他的俘虏经历,表面上是信任,暗地里是观察。
1948年到1949年,鲁玉昆连打数仗。
警卫连、步兵排、副指导员,每一次作战,他都冲在最前,伤疤一条接一条地加,名字,依旧沉在名单最末。
他以为努力可以洗清一切,但档案里那行字从未消失过:曾被俘。
1951年,空军第五航空学校,鲁玉昆报名,体能过关,技术过关,心理素质一流,通过初选、复选、体检,每一关都磨着牙咬过去。
飞上天的那一刻,他以为自己彻底自由了。
——《贰》——
停飞令下,没人为他开口
1956年,山东,青岛,风又冷又硬,疗养院门口的铁牌锈迹斑斑,鲁玉昆从训练基地赶来,耳鸣,头痛。
医生说是常见的飞行疲劳综合症,需要短期休养,手续很快批了。
可就在疗养第三天,通知下来了,"停止飞行,接受组织审查。"理由很简单:“历史问题。”鲁玉昆没吭声。
他把通知单折成了四折,塞进口袋。
晚上,躺在铺上,听着远处轰隆隆的战机起飞声,一夜没睡,疗养院里的人变了,医生说话开始小心翼翼。
曾经的飞行同事,见面只点头,低头快步走开。
空气凝固了,鲁玉昆像个透明人,他自己去打饭,自己洗军装,走廊上,常能听见零星的议论声,"听说是俘虏过?"
历史成了利刃,割掉了他的未来。
12月底,疗养院来了新病号,穿着旧呢子大衣,头发已经灰白,走路一拐一拐的,刘懋功,第一眼见到鲁玉昆,他愣了。
然后,径直走了过来,"小鲁?"声音没变,仍然干脆。
鲁玉昆站起来,敬了个礼,军人的本能,两人找了个角落坐下,尴尬的沉默,拉得很长,直到刘懋功开口:"停飞的事,我听说了。"
鲁玉昆低着头,他不想说,也没法说。
说了有什么用?一纸命令,已经钉死,第二天,刘懋功直接去了政治部,政治部主任王辉球劝他:"老刘,别掺和,历史问题,难讲清楚。"
刘懋功没吭声,只是把帽子摘下来,放在桌子上。
然后一字一顿:"鲁玉昆,是我手下兵,被俘,不是叛变,是负伤,是死里逃生。"对方还想打哈哈过去。
刘懋功站起来,声音拔高:"不信,可以查战役记录。"
"不信,可以查作战笔记。""不信,我可以出证明!"空气变得压抑,政治处的人没吭声,只是把这事往上报了。
三天后,空军副司令员王秉璋批复:"停飞决定取消,恢复飞行。"
那天早晨,鲁玉昆接到通知,飞行服还在柜子里,他拍了拍,穿上,走到训练场时,天刚蒙蒙亮,飞机排成一列,引擎咆哮着。
天空还是灰的,但风里有了力量。
鲁玉昆拉紧衣领,抬头看了一眼天,这一次,他没有低头。
——《叁》——
从副大队长,到副司令
飞行恢复后,鲁玉昆像变了一个人,训练场上,他第一个到,最后一个走,夜航结束后,别的飞行员去休息,他留在跑道边,背操作手册,一行行默背。
没人催他,没人逼他,他自己在跟自己拼命。
随后的日子里,鲁玉昆升任副大队长,带飞,带新兵,带夜航队,不久后,又升大队长,空军需要能打仗的人,鲁玉昆就是。
60年代,空军编制调整。
鲁玉昆陆续调任团长,副师长,师长等职位,1970年代后期,鲁玉昆已经调任空军第7军军长,1979年,对越自卫反击作战准备期间,空军选调有实战经验的指挥官。
广州军区空军点了鲁玉昆的名字。
命令下达,他赴南疆视察机场,一个机场一个机场跑。
有一次,为了检查战备值班,连夜开车200公里,1980年代初,鲁玉昆已担任广州军区空军副司令员,主抓飞行训练和战备建设。
广州,海南,广西,福建,四省联动演习,他一个月跑了26个场站。
有人劝他:“鲁司令,年纪大了,歇歇吧。”他摆摆手:“飞行员不跑,飞机也跑不动。”1985年,军队大调整,他自己给自己下了命令:"飞到不能飞为止。"
——《肆》——
1988年,中将衔
1988年,中央决定重新实行军衔制,标准很清楚,职务、资历、战功,综合考量,广州军区空军,鲁玉昆的名字,报上去了。
档案跟着被调出来。上面那行刺眼的字,还在:"1947年,被俘,两个月。"
审阅档案的人停了一下,但是翻到后面:1947年救出,1948年警卫连,1951年入选空军,1956年停飞复飞,连续晋升,1980年代,主抓南方空军战备。
更重要的,1944年入伍,1945年入党。
那些1949年以后才入伍的少将、中将们,看到这个年头,都要叫一声“前辈”,最终,定下:鲁玉昆,授予中将军衔。
同期授中将的,还有云南省军区政委赵坤(1941年入伍)、昆明陆军学院院长白泉(1939年入伍)。
都是老资格,都是硬仗里滚出来的人。
授衔大会,鲁玉昆穿着笔挺的军礼服,站在队列里,台上宣读名字,念到“鲁玉昆”时,他往前一步,敬礼,接过中将军衔章。
动作干脆,没有一丝停顿。
台下,几个老战友看着,低声嘀咕:"当年差点死在关中,如今戴上中将章。""命硬啊。"仪式结束,鲁玉昆把军衔章仔细别在肩章上。
扣得很紧,像怕它会掉下来一样。
晚上,回到驻地,他自己脱下军装,小心挂好,坐在床边,点了根烟,烟雾升腾中,他闭着眼,脑海里浮现的,是1947年那个破庙。
是身上的伤,是被俘的羞辱,是被误解的寒冷。
也是,青岛疗养院,刘懋功推门而入的那个清晨,没有刘懋功,就没有后来的鲁玉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