握着手机的手在发抖,银行短信界面刺眼的"余额:0.00"仿佛在嘲笑我。屏幕上跳出父亲发来的语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你妈住院要交押金,明天转五万过来。"窗外的雨噼里啪啦砸在玻璃上,我盯着墙角漏雨的痕迹,突然想起二十年前那个雨夜——同样是这样的暴雨,我发着高烧蜷缩在阁楼里,听着楼下弟弟的哭闹声,父亲背着他连夜去了医院,却对虚弱的我说:"女孩子家,忍一忍就过去了。"
拆迁款到账那天,我特意请了假,满心期待能和家人坐下来好好商量。推开家门时,客厅里弥漫着酒气,父亲和两个哥哥举着酒杯碰得震天响,茶几上摆着红彤彤的房产证。"小妹来啦!"二哥醉醺醺地指了指角落的塑料凳,"坐那儿吧,我们正说家里添新车的事呢。"
我攥着衣角,喉咙发紧:"爸,拆迁款......"
"拆迁款?"父亲的酒意瞬间清醒,把房产证重重拍在桌上,"你一个嫁出去的丫头,提什么钱?这些年供你读书容易吗?"他额头上的青筋突突直跳,像极了我高考失利那天,指着我鼻子骂"赔钱货"的模样。大哥接过话茬,嘴里还嚼着花生米:"爸妈养你到二十多岁,现在该你回报了。"
那324万拆迁款,就这样在他们的谈笑间与我毫无关系。我望着墙上泛黄的全家福,照片里七岁的我站在最边上,笑得小心翼翼。记忆如潮水涌来——初中时,哥哥们都有新书包,我用的是邻居送的旧帆布包;大学学费,父亲让我申请助学贷款,却给弟弟全款买了名牌电脑;结婚时,婆家给的彩礼全被父亲扣下,说是"给儿子攒首付"。
母亲生病的消息来得突然。当我赶到医院时,病房里只有嫂子在嗑瓜子。"可算来了,"她斜睨着我,"赶紧去缴费,住院费还差十万。"父亲坐在病床边,见我来了,立刻抹起眼泪:"你妈这病拖不得,你是当女儿的,总不能眼睁睁看着......"
"当年分拆迁款的时候,怎么没想到我是女儿?"我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从小到大,好吃的、好穿的都是哥哥们的,我连件新衣服都要等他们穿旧了才轮得到。现在要花钱了,就想起我这个女儿了?"
父亲的脸涨得通红,抄起床头柜上的水杯就砸过来:"反了你!白养你这么多年,一点孝心都没有!"滚烫的热水溅在我手背上,火辣辣的疼比不上心里的寒意。母亲在病床上虚弱地呻吟,却始终没有看我一眼。
深夜的街头,路灯把我的影子拉得很长。手机在包里不停震动,家族群里炸开了锅。二哥发语音骂我"忘恩负义",堂姐说我"不孝顺",就连多年不联系的远房亲戚都来劝我"别跟父母计较"。父亲发来最后通牒:"明天再不打钱,就当没你这个女儿!"
泪水模糊了视线,我想起结婚那天,父亲把彩礼钱塞进哥哥口袋时,对我说的那句"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原来在他们心里,我从来都不是家人,只是个随时可以榨取价值的工具。这些年,我拼命工作、省吃俭用,给家里寄钱比给自己花的还多,以为这样就能换来父母的认可。现在才明白,有些偏心是刻在骨子里的,再多的付出都填不满他们的私心。
回到出租屋,翻出压在箱底的相册。小学毕业照上,我站在队伍最边缘,胸前的红领巾洗得发白;初中运动会获奖证书,被哥哥拿去折了纸飞机;大学录取通知书,父亲连看都没看就塞进了抽屉。这些年的委屈、不甘、期待,在这一刻彻底爆发。
凌晨三点,我给父亲回了条短信:"拆迁款一分不给我,却要我出钱养老治病,凭什么?从今天起,咱们就当不认识吧。"发送键按下的瞬间,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月光洒在地板上,照亮了墙上那张泛黄的全家福——照片里的笑容如此虚假,就像这场被金钱撕碎的亲情。
我知道,从此我将背负"不孝女"的骂名,被亲戚们指指点点。但比起无止境的索取和忽视,这样的决裂或许才是解脱。原来亲情也会过期,当它沾满了算计和偏心,就再也回不到最初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