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海一战,清军一触即溃。其中张朝发和姚怀祥的壮烈殉国很是悲壮,然而,没过多久,这股悲壮就被一种莫名的黑色幽默给冲淡了。
英军占领定海以后,立刻开始采取第二步行动,封锁了中国的南部沿海,不准任何船只进出。英国人很兴奋,我看你们还怎么做生意,怎么出海,赶紧来找我们求饶吧。
清朝官员更兴奋,正愁没办法限制老百姓出洋呢,这样可好,请了个免费门卫,你们最好就待在海上别走,能待多久待多久。
以贸易为本、市场经济的英国,哪里会想到一门心思闭关锁国,以农业为本、自然经济的中国对此基本上没有什么反应。
双方在一时间居然陷入到了一种动态的平衡之中。
这一段时间里,道光帝派出了两大得意干将。
第一个是直隶总督琦善,1940年8月,琦善奉命前往广东,署两广总督。
第二个是两江总督伊里布,几乎是与琦善同时,被任命为钦差大臣,前往浙江想办法收复定海。
一个直隶总督,一个两江总督,熟悉清史的朋友们都能看出来其中的分量了,这两个总督是所有总督中的TOP2,是道光真正的肱股之臣。道光这是要给英国人一个下马威。
在后人的评价中,琦善和伊里布的名声,几乎与卖国贼无异,同林则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两人不光是庸臣、更是奸臣,是投降派的代表人物。
但事实似乎也不尽然,至少在一开始,两人都是坚定地主战派,不过在深入同英人接触,亲眼见识到英国的坚船利炮后,又不约而同的转为了主和派。
想要讲清楚第一次鸦片战争其实并不复杂,只要围绕着广东和浙江这两大主战场讲就行,先说广东。
打仗很花钱,打持久战更花钱,生性吝啬的道光皇帝眼见无法剿灭蛮夷,已经打算“安抚夷人”,花小钱办大事。林则徐很不幸就成为了替罪羔羊,被罢官免职。因此,启程前往广东的大清第一重臣琦善,携带的使命就是同英国谈判,让英国抓紧退兵,归还定海。
然而明眼人都知道,被人堵到家门口的谈判哪里能称作谈判,分明就是城下之盟,清朝根本就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刚到广州城,琦善就迎来了当头一棒,英国人抛来的谈判条件厚厚一沓,归结起来倒也不复杂,主要内容就是割地、赔款、开放通商口岸。
但琦善知道,道光能接受的只有惩治林则徐和恢复英国人在广州的通商这两条,双方的差距太大了,大到再谈下去都没有意义。
看到了琦善所报送的英国人开出的条件,道光火冒三丈,这分明是对自己这个大皇帝的侮辱和亵渎,这些夷人太过不识好歹。
打!不光要打,还要狠狠地打,打到他们怕为止!
琦善无疑是个明白人,他是真切的看透了双方实力的差距,这种差距之大早已经超出了他过往的认知,若开战,后果不堪设想。因此,他在努力的用自己的方式维系着当前的局面,当然,也是大清的颜面。他做出了一个极其不符合自己身份的选择,他居然,抗命了。
在封建社会,违抗君命可是个极大的罪名,差不多仅次于谋反作乱。琦善本可以有很多的选择,即使不管不顾打一场,就算输了下场也会比抗命好。但是在这里,琦善把清王朝的利益置于了个人利益之上,他还是希望能够达成和谈而不是诉诸武力,这样才能让大清遭受最小的损失。仅从这一点来说,琦善还是有值得人敬佩的地方的,他至少是个称职的臣子。
然而,英国人等不了了,1841年1月7日,英军攻占了虎门口的沙角、大角,不同于先前的定海之战,沙角、大角之战前清军已作了充分的战斗准备,而且在战斗中也表现出高昂的士气和非凡的牺牲精神。
清军共战死277人,另伤重而死5人,受伤462人,共计744人。在鸦片战争中,除镇江之战外,我们还找不到何地清军能有如此的拼死抵抗。但是,将士用命仍不免于毁灭性的失败。如此巨大的伤亡换来的是,英军受伤38人,无死亡!
事实证明,琦善的担忧是对的,战争是残酷且现实的,正义从来不是必胜的要素,实力才是。
沙角、大角之战后,英舰队溯江而上,进逼虎门第二重门户横档一线,并围困上横档岛。镇守这里的,正是广东水师提督关天培。而这一次,结果依然毫无悬念,清军包括关天培在内共有250人战死,100余人受伤,另有1000余人成了英军的俘虏。
而英方的损失,如果可以称作损失的话,是5人轻伤。
这似乎不能称之为战争,更像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关天培英勇地战死了。人们由此称颂他精忠报国。当他的遗骸由家仆领走时,英舰亦鸣放礼炮,表示对殉国者的尊敬。
虎门之战输的很惨很彻底,站在今天的角度,我们知道这是农业国打工业国的必然结果,是文明的代差,是实力的鸿沟。不是换个人就能打赢的。
然而,道光没有这样的判断能力,这是一个习惯于推卸责任的领导,他断定天朝之败败于主帅琦善,正是琦善的软弱无能,一心和谈造成了惨败。更何况,琦善的和谈还是抗命之举。
解决不了问题,那就解决人。1月30日,皇族爱新觉罗·奕山主持广东军务,成了广东方面的最高统帅,琦善完了,他的下场是革职锁拿,查抄家产,发配军台。
作为主和派的琦善与作为主战派的林则徐二人,在鸦片战争之后都被发配流放,这种情况实属罕见。从这里我们也能看出道光的秉性,毫无担当,惯于甩锅。
虎门之战,琦善的做法和抉择是没有错的,所谓琦善没有支援关天培,导致关天培牺牲的说法也被证实是无稽之谈。然而,屎盆子还是扣在了他的头上,没有人真正的思考战败的原因,即使交了这么贵的学费,我们学到的仍是一无所有,在之后的考试中,依然次次重复着交白卷的过程,这不得不说是最大的遗憾。
走了琦善,来了奕山,这个被《清史稿》评价为庸暗不足责的纨绔子弟,又在广东贡献了怎样的表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