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至今还记得入伍那天,母亲用粗糙的手抹着眼泪,父亲则板着脸往我背包里塞了两包家乡的烟丝:“到了部队,别给咱家丢人。”我点点头,心里既忐忑又兴奋。

那年我十八岁,和同乡的赵振国一起坐上了开往军营的绿皮火车。赵振国比我机灵,新兵连时各项训练都拔尖,连长拍着他的肩膀说:“好苗子!”

而我呢,勉强及格,只能算个“中不溜”。第三年,赵振国考上了军校,临走前他笑着说:“老周,咱们‘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可别断了联系。”

然而,年底我退伍后,我与赵振国渐渐断了音讯。回到老家,我靠着在部队学的开车技能跑运输,日子过得紧巴巴的。妻子嫌我没出息,吵了几架后离了婚,儿子小峰丢给了年迈的父母抚养。

那些年,我常常一个人坐在院子里抽烟,望着天上的星星,想起赵振国当年说的话,心里像压了块石头。

小峰高中毕业那年,突然跟我说:“爸,我想当兵。”我愣了一下,心里五味杂陈。当兵苦啊,可看着他坚定的眼神,我又说不出反对的话。

兴许是老天爷开眼,小峰竟分到了赵振国的部队!得知这个消息,我激动得坏了,从战友那边找到赵振国的联系方式 ,激动地拨通了电话。电话那头,他的声音依旧洪亮:“老周!这么多年,你可算想起我了!”我鼻子一酸,差点掉下泪来。

小峰入伍后,赵振国没少关照他。可惜小峰没考上军校,我心里有些失落,但赵振国劝我:“‘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留在部队转士官也是条路。”

后来,小峰转了一期士官,紧接着又转了二期,但到二期快结束时,他愁眉苦脸地打电话说:“爸,三期名额紧,我怕是留不下了。”

我一听急了,连夜坐车去找赵振国。他已是正团职干部,办公室里堆满了文件,见我来了,笑着起身倒茶。我搓着手,支支吾吾说明来意,他却没立刻答应,只说:“老周,这事得按规矩来。”



回家的路上,我心里像堵了块棉花,闷得慌。想起当年赵振国在部队风光无限,如今却连这点忙都不肯帮,忍不住嘀咕:“人走茶凉啊……”

可没过几天,小峰突然兴冲冲地打电话:“爸,我转三期了!”我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原来赵振国还是帮忙了,只是不便明说。

我狠狠拍了下大腿,骂自己小心眼,赶紧给赵振国打电话道谢。他在那头哈哈大笑:“老周啊,咱们之间还用得着客套?‘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嘛!”

后来,赵振国转业回了老家,在市民政局当副局长。我特意请他吃饭,两杯酒下肚,他拍着我的肩膀说:“老周,当年在部队,你是最实诚的那个,我赵振国这辈子没几个真朋友,你算一个。”我眼眶发热,仰头干了杯中酒。

如今,小峰也转业进了县建投公司,工作稳定。我和赵振国常约着喝茶,回忆当年的军营岁月。有一回,我们聊起新兵连的糗事,笑得前仰后合。赵振国忽然叹道:“老周啊,这一晃几十年,‘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咱们都老了。”

我点点头,望着窗外飘落的树叶,心里感慨万千。



这一生,起起落落,聚散离合,像极了军营里的口号——喊得响亮,却也短暂。可有些情谊,就像军装上的纽扣,扣紧了就再难解开。年轻时总以为“人往高处走”,如今才明白,最珍贵的不过是落魄时有人拉你一把,得意时有人为你高兴。赵振国说得对,路遥知马力。这世上,能经得起时间打磨的,才是真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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