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着》这本书的本质是“死亡之书”,因为这本书里描述最多的并不是“活着”,而是“死亡”,尤其福贵的七位至亲的死亡。
人说,很多解法乃在背面。找到活着的意义,得去到其反面——死亡。
《活着》这本书,从其本质而言,可以概括为:主人公福贵的七位至亲是如何一一死去的。该书总12万字,却有近8万字在描述福贵的七位至亲如何一步步走向死亡。这样的设置也应了《活着》里的那句:“以笑的方式哭,在死亡的伴随下活着。”
福贵本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富家少爷,他家有一百多亩地,属于远近闻名的富家大户。用福贵自己的话形容就是:
“我们徐家有一百多亩地,从这里一直到那边工厂的烟囱,都是我家的……我爹和我,是远近闻名的阔老爷和阔少爷,我们走路时鞋子的声响,都像是铜钱碰来撞去的。”
生在这般豪门大院的福贵,每日穿着绫罗绸缎,衣食住行都有佣人和长工打理,是典型的“富二代”。可在福贵学会了逛窑子和赌钱后,福贵家的富贵转眼成了云烟:“因为染上赌瘾,福贵被龙二陷害,输掉了所有家产。”
赌债也是债,本着“自古以来没有不还债道理”的原则,徐老爷把一百多亩地和祖宅抵押出去,让人送铜钱来。徐老爷决定让福贵自己挑着钱去还债,他叹着气说:“我老了,挑不动担子了,你就自己挑着钱去还债吧。”
影视剧里的福贵
就这样,福贵经历了他过往人生里最苦的一天:他第一次挑起扁担,第一次来回步行数十里,用变卖全部祖产得来的铜钱,还清了欠下的赌债,沉重的扁担将他的肩膀压得血肉模糊。
福贵没有想到,比起来,他“还债”以后的人生,相比挑铜钱还债所受之苦:仅仅是苦难的开始。他往后所经历的苦难,一个比一个深重。
这个世界上最大的苦,无非是生离死别,这样的苦,福贵在经历破产,搬进搭起来的茅屋住下后当天,就开始经受了。搬过去当日,他们忙着收拾时,福贵父亲就死了,而其父之死,仅仅是他失去所有至亲的开场。
《活着》这本书里,福贵失去的七位至亲分别是:福贵的父亲、母亲、妻子家珍、女儿凤霞、儿子有庆、女婿二喜、外孙苦根。
福贵的七位至亲之死,都多少和福贵有关,但也有宿命的影子。
一
福贵的父亲,是福贵失去的第一位至亲。他是因为儿子福贵染上赌瘾、输掉全部家产、把祖宅都输了之后,被活活气死的,他父亲的死法是在粪缸上面掉下来摔死。
影视剧中的福贵父亲
说福贵的爹是被气死的,主要是因为他恰好死在儿子败光所有家产、搬进茅屋当天。但某种程度上,福贵的爹被摔死,也是命。福贵他爹虽然有钱了,但仍和穷人一样,喜欢在村里粪缸上拉屎,而且,他还因为嫌粪缸脏,从来不坐在缸上,而是抬脚上去蹲在上面。
也因为他的这般操作,每次拉屎时,他蹲在粪缸上的腿有些哆嗦。他几十年如一日地踩着蹲粪缸,到了六十岁还能在粪缸上一蹲就是半晌。
踩着蹲粪缸时间久了,很容易腿麻,腿麻容易出意外。《活着》里这般描述“导致福贵父亲摔死”的那场意外:
“在确定佃户王喜是第一次看他从粪缸上摔下后,他嘿嘿笑了几下,笑完后闭上了眼睛,脖子一歪,脑袋顺着粪缸滑到了地上。”
福贵的爹早已亲自为自己的死埋下了隐患,他的死,多少是被注定好的。
二,
福贵的母亲是在福贵被抓壮丁后病死的,福贵本来是去为母亲买药,结果母亲却到死也没能等来药。福贵母亲的死,也与福贵有关,她如果不是病了还要照看福贵的两个儿女,又没钱治病,是可以继续活下去的。
但她的死,细想之下,也有命定的意味:儿子明明有心为她买药,却莫名其妙被抓了劳力,这不是命,是什么?
影视剧中的福贵
福贵没有给母亲送终,替他为母亲送终的,是妻子家珍。然而,福贵真正开始明白活着的意义,正是在双亲死后。《百年孤独》中有句话:“父母健在的话,你和死亡之间隔着一层垫子。当父母离开以后,你就直接坐在死亡上面了。”父母的相继离开,让福贵进一步感觉到了死亡的恐怖阴影。
之所以说是“进一步”,是因为母亲去世前,福贵在被抓去当兵期间,曾从死人堆里爬出。书里曾这样记叙福贵的这段经历:
“天亮时,什么声音也没有了,我们露出脑袋一看,昨天还在喊叫的几千伤号全死了,横七竖八地躺在那里,一动不动,上面盖了一层薄薄的雪花。”
经历过战乱中的“死人堆”后,福贵的生存意志被强化,他开始懂得:活着才是世界上最大的稀缺品。
三,
福贵的儿子有庆是福贵失去的第三个至亲,死于13岁。有庆的死,是全书最大的意难平。有庆是徐家真正的希望,他虎头虎脑且非常聪慧,他还跑得飞快,深受体育老师的喜爱。
可就在一次上体育课时,校长、县长太太因为难产需要献血,有庆和同学们被组织去献血。有庆的血型和县长太太一致,他高高兴兴去献血。
医院里的人为了救县长夫人的命,一抽上有庆的血就不停了。抽着抽着,有庆的脸就白了,他硬挺着不说,后来嘴唇也白了,才哆嗦着说:“我头晕”。可抽血的人却冷冷地说:“抽血都头晕”。
有庆明明已经不行了,可一心想靠救县长夫人立功的医生愣说还不够用,他几乎把有庆的血抽干了。关于有庆之死,《活着》里头是这么描述的:
“有庆嘴唇都青了,他还不住手,等到有庆脑袋一歪摔在地上,那人才慌了,去叫来医生,医生蹲在地上拿听筒听了听说: ‘心跳都没了。’‘你真是胡闹。’就跑进产房去救县长的女人了。”
这是活生生的“人吃人”,福贵的儿子有庆是被吃掉的那个人。
影视剧里的有庆
有庆之死, 看似是意外,实际却是命数使然,他生在一个人吃人的时代,这是其一;其二是,他被抽干血救下的人,实际是父亲的战友春生的太太和孩子。福贵知道县长就是春生后说:“你欠我们家一条命。”
有庆之死,让福贵对死亡有了新的理解:原来,死亡会如此突然,早上还活生生的人,到了下午就僵硬了。
影视剧中的福贵背着有庆
福贵在儿子死后的那个晚上,走在那条弯曲通向城里的小路上,想起自己再也听不到儿子赤脚跑来的声音,感慨:“月光照在路上,像是撒满了盐。”
福贵不可能没有学过“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他毕竟上过私塾。可他在形容儿子死去那晚的月光时,却用“盐”这个毫无美感和诗意的字眼来形容“月光”。这个细节,是在说明:福贵已经透过有庆的死,看懂了生活的本质:它是咸的。生活由“柴米油盐姜醋茶”组成,盐在最中间,它的味道就是生活的本质。
四,
福贵的女儿凤霞是福贵失去的第四个至亲,相比有庆,她好歹活到了20岁。可凤霞的命运,却并不比有庆好多少。
福贵的女儿凤霞一生都是悲剧,她在福贵被抓壮丁期间,因生病没钱治,而致高烧烧坏了耳朵和嗓子,变成了聋哑人。因为无钱供有庆上学,福贵还曾将凤霞卖给一对老夫妻,也就是说,可怜的凤霞曾被亲生父母抛弃。好在,没多久,福贵的女儿在女儿自己回来后,因舍不得女儿,而下定决心不再将她送人。如此,凤霞才得以在父母身边长大。
影视剧中的凤霞
凤霞嫁给了爱她的二喜,两人过了几年舒心的日子。
凤霞后来因为生孩子大出血死了,死前生下了儿子苦根。如同当年没有亲眼看着儿子有庆死一般,福贵也没能亲眼看着女儿死去。《活着》里这般描述凤霞死时的景象:
“谁料到我一走凤霞就出事了,我走了才几分钟,好几个医生跑进了产房,还拖着氧气瓶。凤霞生下了孩子后大出血,天黑前断了气。我的一双儿女都是生孩子上死的,有庆死是别人生孩子,凤霞死在自己生孩子。”
余华的笔终究还是没有“毒”过生活本身,他没让福贵亲眼看着儿子、女儿死,属于绝对的笔下留情。要知道,真实的人间,父母亲眼看着儿女死在眼前者,并不少见。可也正因为余华笔下留了情,我们读过去,才觉得越发恐怖。
《活着》用大量笔墨描写凤霞死后,女婿二喜背凤霞尸体的画面,也描述了凤霞尸体分别被背回家中和娘家后的具体,被背回家里时,余华这样描述:
“回到了家里,二喜把凤霞放在床上,自己坐在床沿上盯着凤霞看,二喜的身体都缩成一团了。我不用看他,就是去看他和凤霞在墙上的影子,也让我难受得看不下去。那两个影子又黑又大,一个躺着,一个像是跪着,都是一动不动,只有二喜的眼泪在动,让我看到一颗一颗大黑点在两个人影中间滑着。”
凤霞之死,为家珍之死埋下了伏笔。有庆已经死了,凤霞也跟着死了,这分明是要他们的母亲家珍的命啊!只能说:一切都是命,半点不由人。
影视剧中的家珍、有庆和凤霞
五,
福贵的妻子家珍是福贵失去的第五个至亲,她死于软骨病,这种病说到底也和福贵输光家产,导致她吃不好、穿不暖有关,因为这种病说到底是营养不良,即没钱闹的。
相比前面四位至亲之死,家珍死前,福贵已有预感。预感来源于:家珍的反常,原来,福贵与二喜埋完凤霞回到家,将孩子放在床上时,曾看着孩子皱眉瞟眼的可爱模样,忍不住笑了,可此时,同样看到这一切的家珍却“一点没笑”。
余华在《活着》里这样讲述家珍之死,他写道:
“家珍是在中午死的……等我将粥端过去在床前坐下时,闭着眼睛的家珍突然捏住了我的手,我想不到她还会有这么大的力气,心里吃了一惊,悄悄抽了抽,抽不出来……家珍像是睡着一样,脸看上去安安静静的,一点都看不出难受来。
谁知没一会,家珍捏住我的手凉了,我去摸她的手臂,她的手臂是一截一截地凉下去,那时候她的两条腿也凉了,她全身都凉了,只有胸口还有一块地方暖和着,我的手贴在家珍胸口上,胸口的热气像是从我手指缝里一点一点漏了出来。她捏住我的手后来一松,就瘫在了我的胳膊上。”
只在写到家珍之死时,福贵用到了“死得很好”这四个字,的确,家珍跟着福贵虽然没享过一天福,但她死得平平安安、干干净净。如福贵所说,她死后“一点是非都没留下”。
影视剧中的福贵和家珍
家珍死后,福贵就只剩下两位至亲了,一个是女婿二喜,一个则是外孙苦根。
六,
二喜是福贵送走的第六位至亲,二喜之死,也早已被余华打下了伏笔。在与岳父福贵埋掉妻子凤霞后,他曾指着凤霞旁边的一块地说:“爹,我死了埋这里”。福贵当时还叹着气反驳,说:“这块就留给我吧,我怎么也会死在你前面的。”
二喜死在苦根四岁那年,也就是凤霞死后四年,他是干搬运的,死于两块水泥板。《活着》里这样描述二喜之死:
“他们看到二喜时,我的偏头女婿已经死了,身体贴在那一排水泥板上,除了脚和脑袋,身上全给挤扁了,连一根完整的骨头都找不到,血肉跟糨糊似的粘在水泥板上。他们说二喜死的时候脖子突然伸直了,嘴巴张得很大,那是在喊他的儿子。”
二喜之死,是余华再度笔下留情。二喜死时,他的儿子苦根就在不远处的池塘边,往水里扔石子,他甚至听到了父亲死前对他的呼喊,并回了声“叫我干什么?”。要知道,真实的人间,亲眼看到父母惨死眼前者,并不少。
影视剧中的偏头二喜
二喜死时,福贵也不在场,但他看到了二喜死时的惨状,他是最后的收尸人。
七,
福贵失去的最后一位至亲是苦根,苦根死在7岁那年,表面死因是:因之前没吃过豆子,而贪嘴吃豆子撑死了。苦根的真实死因,是贫穷。《活着》里,这样描述苦根之死:
“到床前一看,苦根歪在床上,嘴半张着能看到里面有两颗还没嚼烂的豆子。一看那嘴,我脑袋里嗡嗡乱响了,苦根的嘴唇都青了。我使劲摇他,使劲叫他,他的身体晃来晃去,就是不答应我……死了”
苦根之死,看起来是因为福贵看管出问题,但实际上,苦根之死,也是命运使然:家珍死前,已经通过名字、表情和动作等方式提醒福贵和二喜了,提醒内容是“苦根会死”。我们回过头,看看家珍死前的表情动作提示部分,它就藏在福贵和二喜看到孩子皱眉、瞟眼动作发笑后,余华是这么写的:
“家珍是一点都没笑,她眼睛定定地看着孩子,手指放在他脸旁,家珍当初的神态和看死去的凤霞一模一样,我当时心里七上八下的,家珍的模样吓住了我,我不知道家珍是怎么了。后来二喜抬起头来,一看到家珍他立刻不笑了,垂着手臂站在那里不知怎么才好。”
家珍是将死之人,一个将死之人看一个新生儿的神态,和看死去的女儿凤霞的神态一模一样。这说明什么?将死之人,是半只脚踏进阴间之人,他们能“看见”正常人看不见的东西,家珍已经在死前“看见”了苦根“长不大”的结局。
影视剧中的苦根
也正是因此,家珍为苦根取名为了“苦根”。这个名字,就是家珍给福贵的暗示。既是苦根,命运就一定会“配得上”这个名字,他一定是命极苦,什么才是极苦:幼年丧母且长不大啊!
《活着》里头,命运最惨的,远不是福贵失去的七位至亲,而是福贵自己。这点,我们想想他一生所经历就有答案了:破产、气死爹、拉壮丁、间接害死妈、丧妻、丧子、丧女、丧孙……
一句话:《活着》里,福贵七位至亲之死的苦痛,全部叠加到了福贵一人身上。是他,亲手为他们所有人收了尸。他们的死,成了活着的福贵的巨大阴影。
换作是你?你经受得起这样的打击吗?是不是在中间,就已经倒下了、被压垮了?可福贵一直挺立着,而且他还以积极抗争的姿态面对着生活。这种抗争的姿态,通过他买牛体现出来了。
福贵觉得自己一个人终究太孤单,于是就攒了钱去买了一头牛。买牛的时候,他明明可以买一头小牛或者青壮年的牛,可他没有,他选择了一头老牛。为什么?他的内心独白是:如果我死了,牛还活着,那谁给它收尸。
到这里,余华的文字就直接让人趴下了,他配得上一个真正的“作家”的称号,它提示我们:福贵对生命的敬畏之情已经拉满了。你看,他连一头牛的生死,都考虑清楚了。同时他也告诉我们:福贵对待生活是带着积极抗争的。
福贵是怎么在经历那么多苦痛之后,还保持积极抗争的?答案是:他透彻了活着的深层含义。他如何透彻的,正是通过七位至亲的死亡:死亡多么容易啊,两块水泥板、一些豆子、一次抽血、一次上厕所等等,就可以轻易让人死亡。正因为死亡那么容易,活着才那么不简单、不容易。
当福贵看懂这层时,他便已然成为强者:死太容易了,活着才是挑战,强者从来接受挑战。《活着》的开篇,是这样讲述活着的不容易的:
“做牛耕田,做狗看家,做和尚化缘,做鸡报晓,做女人织布,哪头牛不耕田?这可是自古就有的道理,走呀,走呀。”
你看,只要活着,就得承受自己的使命、责任等等,牛、狗和鸡都逃不过。何况是人呢?
福贵的难能可贵在于,在接受挑战(活着)的同时,他还要去做积极抗争。不得不说,这就是悟透了之后的强者福贵。
悟透了的福贵,就连自己的身后事,也妥善安置好了,《活着》里写道:
“我也想通了,轮到自己死时,安安心心死就是,不用盼着收尸的人,村里肯定会有人来埋我的,要不我人一臭,那气味谁也受不了。
我不会让别人白白埋我的,我在枕头底下压了十元钱,这十元钱我饿死也不会去动它的,村里人都知道这十元钱是给替我收尸的那个人,他们也都知道我死后是要和家珍他们埋在一起的。”
死了就死了,还管那么多?福贵要管,他管好自己的身后事,这种“管”背后,是一种“积极抗争”的体现。是啊,你看,“我们会来到这个世界,是不得不来;我们最终会离开这个世界,是不得不离开”,都是“不得不”,无从选择,但我们仍旧有“可以选择”,可以选择“离开时的心态”,还可以提前安排好身后事,竭尽所能地多做一点点。
到这里,福贵对待人生的积极态度就被充分地展现出来了。
“强大”是打开这个世界的最佳方式,当你真正强大起来了的时候,这个世界就奈何不了你了。强大的福贵,也是如此。
你看,他赶着老牛耕田时,总是用粗哑而令人感动的嗓音,唱着旧日的歌谣。《活着》里,这样描述福贵的歌声:
“他唱起了旧日的歌谣,先是咿呀啦呀唱出长长的引子,接着出现两句歌词—— 皇帝招我做女婿,路远迢迢我不去。”
你看,皇帝招我做女婿,我还嫌路远,不肯去呢!
福贵的强大仅止于此吗?并没有,他真正的强大,乃是在于:在明白活着本身就是活着的意义的基础上,他还懂得“自己可以替所有死去的至亲活着,甚至替那些死在战场上的战士们活着,替所有他还记得却死去的人活着”。
人的死亡有两次,一次是肉体上的死亡,一种是记忆上的死亡。所以,人真正意义上的彻底死亡,是不再活在任何人的记忆里。
所以,福贵懂得一个绝大多数人都不懂得的“活着的意义”,那就是:“只要他活着一日,他所有死去的至亲就都还活着。”
到这里,我们也就懂了,为何福贵耕田时,动不动就吆喝说:“二喜、有庆不要偷懒,家珍、凤霞耕得好,苦根也行啊。”他是在用这种方式,让他们“活着”。
这样的福贵是终极强大的,他就是罗曼·罗兰口中的最强者。罗曼·罗兰形容这个“最强者”的话,恰是对《活着》里福贵的最好的诠释:
“世界上只有一种真正的英雄主义,那就是在认清生活的真相后依然热爱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