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文事件为真实事件稍加改编,但并非新闻,情节全来源官方媒体
为了内容通顺,部分对话是根据内容延伸,并非真实记录,请须知。
1989年的夏日午后,毒辣的日头炙烤着黄土地,空气粘稠得像是凝固了的糖稀。
村子里静悄悄的,只有老槐树上的知了不知疲倦地嘶鸣着,搅得人心烦意乱。
午睡时分,大多数人家都闭门贪凉,只有村东头的老王家,此刻却像炸开的油锅,喧嚣声打破了村庄的沉寂。
尖利的咒骂声、女人的哭喊声、孩子的尖叫声、还有摔砸东西的噼啪声混杂在一起,穿过土坯墙,清晰地传到了隔壁石头的耳朵里。
石头正坐在自家院里的老榆树下纳凉,手里有一搭没一搭地摇着蒲扇。
听到这动静,他皱紧了眉头,心里那股莫名的烦躁又添了几分。
又是王家。
自从两年前王大山意外去世,这家就没消停过,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闹。
但今天这动静,似乎格外大,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
石头起身,走到与王家相隔的那道半人高的土墙边,踮起脚尖往那边望去。
只见王家院子里一片狼藉,一个破旧的木箱被扔在地上,箱盖敞开着,里面的几件旧衣服和杂物散落一地。
王大山那个厉害的老娘,王老太,正叉着腰,唾沫横飞地指着儿媳李春华的鼻子骂着什么。
她的小儿子,王强,也在一旁帮腔,推搡着李春华。
李春华披头散发,脸上泪痕交错,显得狼狈不堪。
她试图护住两个吓得哇哇大哭的孩子,一边徒劳地向婆婆哀求着。
“滚!你个丧门星!克夫的玩意儿!还敢赖在我老王家?我们老王家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才让你进了门!赶紧给我滚!带着你那两个小杂种一起滚!”
王老太的声音尖锐刺耳,充满了怨毒。
“娘!你不能这样啊!大山才走了多久?孩子还这么小,天这么大,你让我带着他们去哪儿啊?求求你了,看在两个孩子的份上,您就发发慈悲吧!”
李春华的声音带着哭腔,充满了绝望。
“呸!少拿孩子说事!谁知道是不是我们老王家的种!”王老太啐了一口,
“我告诉你李春华,今天你必须滚!不然我打断你的腿!”
王强也在一旁使劲推她:“嫂子,你就别犟了!我娘说了让你走,你就赶紧走!我们家也养不起闲人了!”
看着眼前这混乱而残酷的一幕,石头的目光变得复杂起来。
他的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向了遥远的过去,飘向了那个穿着碎花小褂,眼睛亮如清泉的女孩。
石头和李春华,是光着屁股一起长大的。
他们的家只隔着一条窄窄的巷子。在石头的记忆里,童年似乎总是阳光明媚。
村子后面有条清澈的小河,河边长满了茂密的芦苇。
夏天,他和几个半大小子最喜欢去河里摸鱼捉虾,而春华,就像个小小的影子,总爱跟在他们后面。
“石头哥,等等我!”
她提着裤腿,小心翼翼地踩着河边的鹅卵石,清脆的声音像山谷里的黄鹂鸟,
“你看,我抓到一只小螃蟹!”
石头会故意板起脸:“小不点儿,跟屁虫,说了多少次不让你跟来,河边危险。”
嘴上这么说,眼睛却不由自主地看向她手里那只张牙舞爪的小螃蟹,还有她那被水浸湿、贴在额头上的几缕头发。
“我才不怕呢!”春华扬起小脸,得意地晃晃手里的螃蟹,“你看,我比你们厉害!”
有时候,她采了满满一捧野花,会笨拙地想给石头编个花环。“石头哥,你别动,我给你戴上!”
“去去去,男孩子戴什么花!”
石头嘴上嫌弃,却会偷偷放慢脚步,让她把那歪歪扭扭的花环套在自己头上,然后惹来其他伙伴的哄笑。
那时候的春华,总是笑着的,眼睛弯弯的,像月牙儿,露出两颗浅浅的小酒窝。
她的快乐很简单,一朵野花,一条小鱼,或者只是石头哥一句不经意的夸奖,都能让她开心好半天。
可惜,快乐的日子总是太短。
随着年岁渐长,生活的担子也悄悄压在了石头的肩上。
他家是村里有名的穷户,下面还有三个弟弟妹妹张着嘴等着吃饭。
他爹娘都是老实巴交的庄稼人,土里刨食,一年到头也攒不下几个钱。
“石头啊,你是老大,以后弟弟妹妹还要靠你拉扯。”
他娘常常一边缝补着旧衣服,一边叹气,
“咱家这光景,能保证一家人饿不着就谢天谢地了。娶媳妇的事,不敢想,不敢想啊……”
他爹则闷着头抽旱烟,半晌才说一句:“先把地种好,多挣点工分才是正经。男娃大了,总要想法子盖间房,不然谁家姑娘肯跟你?”
父母的话,像一盆冷水,浇熄了石头心中对春华那朦朦胧胧的好感。
他知道,自己和春华之间,隔着一道看不见却又无比现实的鸿沟。
他给不了她好日子,甚至连一个像样的家都给不了。
那份青涩的喜欢,便被他小心翼翼地藏进了心底最深的角落,像一颗种子,不见天日,也无法发芽。
他想着,再等等吧,等自己再能干些,等家里的光景好一些,也许……
然而,生活从不给人等待的机会。
就在石头还在默默积攒力量,憧憬着一个不确定的未来时,春华要嫁人的消息像一阵风,刮遍了全村,也吹进了石头的耳朵里。
那年,春华刚满十八岁。
如花的年纪,却由不得自己。她爹娘看中了邻村开磨坊的王大山家相对殷实的家境,不顾春华的意愿,匆匆定下了这门亲事。
王大山比春华大了将近十岁,为人虽然憨厚,但据说脾气不太好。
石头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在地里锄草。
明晃晃的日头下,他觉得眼前一阵发黑,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透不过气来。
他丢下锄头,失魂落魄地往村里走。
他想去找春华,想问问她是不是真的愿意,想把自己藏了多年的话一股脑儿说出来。
可是,走到春华家门口,看到她家院墙上隐约贴着的尚未褪色的红色窗花,听到里面传来她母亲和媒婆的说笑声,他的脚步却像灌了铅一样沉重。
他能说什么呢?他凭什么去阻止?他能给她什么承诺?
他连自己都养活得费劲,拿什么去和王家的磨坊比?
最终,他只是像个游魂一样,在春华家门口徘徊了许久,然后默默地离开了。
几天后,他在村口的水井旁遇到了独自来打水的春华。
她的眼睛红肿着,显然是哭过。
“春华,” 石头鼓足了这辈子最大的勇气,声音却干涩沙哑,
“我听说……你要嫁给王大山了?”
春华提水桶的动作一顿,没有看他,只是低着头,盯着井沿上一块松动的青苔,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嗯……我爹娘定的。”
“那你……” 石头的心跳得厉害,几乎要蹦出嗓子眼,
“你……愿意吗?”
春华的肩膀微微颤抖了一下。
她沉默了很久,久到石头以为她不会回答了。
井边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最后,她抬起头,看向远处灰蒙蒙的天空,轻轻地说:“我爹娘说,他家条件好……女人家,不就是图个安稳日子吗?谁……不是这么过来的……” 她的声音里没有一丝波澜,只有一种近乎麻木的认命。
石头的心彻底沉了下去。他明白了,一切都已成定局。
他还能说什么呢?
他那些藏在心底的话,终究是烂在了肚子里。
他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干巴巴地说:“哦……那,挺好的。王家条件确实不错,以后……日子肯定错不了。恭喜你。”
春华没再说话,挑起水桶,默默地走了。
她的背影纤细而落寞,消失在巷子的拐角处。
春华出嫁那天,鞭炮齐鸣,唢呐喧天。
石头远远地站在人群外,看着迎亲的队伍簇拥着花轿走过。
红色的轿帘晃动着,他仿佛能看到里面那个穿着红嫁衣,盖着红盖头的姑娘,脸上或许还带着未干的泪痕。他的心像是被针扎一样疼。
从那天起,他知道,他和李春华之间,彻底结束了。她是王大山的媳妇了。
见了面,他只能低着头,或者远远地避开,实在避不开了,就僵硬地喊一声:“大山家的。”
石头以为,春华既然认了命,嫁了人,王大山家境又不错,日子总该能过得安稳顺遂。
他甚至有些自私地希望,她能过得幸福,这样他心里的那点愧疚和遗憾也能减轻一些。
但现实,很快就击碎了他的幻想。
婚后没多久,村子里就开始流传一些关于王大山脾气不好的闲话。
“哎,你听说了没?王大山喝了酒就动手打老婆呢!”
“真的假的?春华那姑娘看着多老实本分……”
“千真万确!前两天我路过他家门口,就听见里面摔东西的声音,还有春华的哭声!”
起初石头还不太相信,觉得是村里人闲着没事嚼舌根。
直到有一次,他去镇上赶集回来,在村口的路上迎面碰到了春华。
她低着头,脚步匆匆,像是要躲着人。石头下意识地叫了她一声:“春华。”
她猛地抬头,眼神有些慌乱。
石头清楚地看到,她白皙的脸颊上,靠近眼角的地方,有一块明显的、尚未完全消退的淤青。
她慌忙用额前的碎发遮住,挤出一个极不自然的笑容:“是……是石头哥啊。我……我没事,刚才不小心在家磕了一下。”
石头看着她那欲盖弥彰的样子,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难受得紧。
他想问问她到底怎么了,想说如果受了委屈就回娘家去。
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他有什么资格问呢?他又能帮她什么呢?
最终,他只是点点头,说了句“那你当心点”,便擦肩而过。
从那以后,石头开始留意王家的情况。
他发现,春华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深的疲惫和怯懦。
她走路总是低着头,眼神也总是躲闪着,仿佛怕被人看到她身上的伤痕和内心的苦楚。
更让他心寒的是王大山那个娘,王老太。
这个尖酸刻薄的老妇人,自从春华过门,就没给过她好脸色。
尤其是在春华头胎生了个女儿之后,王老太更是变本加厉。
有一次,石头去邻居家串门,刚好听到隔壁王家院子里传来王老太的骂声:
“你个不下蛋的母鸡!就知道吃!我们老王家是缺你吃了还是缺你喝了?连个带把的都生不出来,娶你回来有什么用?还不如养头老母猪!”
声音刻薄恶毒,不堪入耳。
院子里只有春华低低的啜泣声。
后来春华好不容易生了个儿子,王老太的态度才稍稍缓和,但对她的磋磨从未停止。
家里的重活累活,伺候老的照顾小的,几乎都是春华一个人在干。
王大山在外做活,回家稍有不顺心,或者喝多了酒,就拿春华撒气。
石头不止一次在深夜听到隔壁传来王大山醉醺醺的吼叫:“臭娘们!还不给老子倒水?找打是不是?!”
紧接着就是摔打声、女人的哭泣声和孩子受惊的尖叫。
每次听到这些声音,石头都心如刀绞,既愤怒又无力。
他攥紧拳头,指甲深深掐进肉里,却只能在自家的院墙内煎熬。
他恨王家人的狠心,恨王大山的粗暴,更恨自己的无能和懦弱。
如果当初他勇敢一点……可是,没有如果。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朵曾经鲜活的花,在风雨飘摇中一点点枯萎,凋零。
这样的日子,春华在地狱般的煎熬中度过了五六年。
直到两年前,意外发生了。
王大山在镇上给人盖房时,从新搭的脚手架上摔了下来,当场就没气了。
消息传回村里,引起一片哗然和叹息。
石头听到消息时,心里五味杂陈。
他为王大山的死感到一丝惋惜,毕竟是一条人命,但也隐隐觉得,这对春华来说,或许是一种解脱。
至少,她不用再忍受拳打脚踢了。
然而,他低估了人性的恶,也低估了王老太的刻薄寡情。
王大山的死,成了王老太将所有积怨和不幸都倾泻到春华身上的导火索。
“都是你!你这个扫把星!克夫命!”
在王大山的灵堂上,王老太就当着众人的面,指着跪在一旁、早已哭得没了力气的春华破口大骂,
“要不是你八字硬,整天哭丧着脸晦气得很,我儿子能死得这么早吗?你就是个祸害!我们老王家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周围的亲戚邻居看不过去,想上前劝几句。
“婶子,人死不能复生,您就别怪春华了,她也不容易……”
“不容易?她有什么不容易的?吃我们家的,喝我们家的,现在还克死了我儿子!”
王老太一把推开前来劝解的人,撒泼打滚,
“我们老王家的事,用不着你们这些外人管!她克死了我儿子,就得给我滚蛋!”
从那天起,“克夫”这顶沉重的帽子就死死地扣在了李春华的头上。
在那个思想闭塞、迷信愚昧的年代,这几乎等于宣判了一个女人的社会性死亡。
王老太对春华的虐待更是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还想吃饭?克死我儿子的人不配吃饭!”
她经常故意不给春华和两个孩子饭吃,或者把馊了的饭菜给她们。
家里所有的重活,田里的农活,都压在了春华瘦弱的肩膀上。
稍有不如意,非打即骂。
那个小叔子王强,也彻底撕破了脸皮。
他正值壮年,好吃懒做,以前有他哥在,还有所收敛。
现在他哥死了,他就成了家里唯一的男人,更是有恃无恐地欺负嫂子和侄子侄女。
“嫂子,我劝你还是自己走吧。”
王强不止一次叼着烟卷,斜着眼睛对春华说,
“你看你现在这样,待在我们家也是多余。我娘说了,这个家早晚是我的。我哥留下的这点东西,凭什么给你一个外人?带着你的孩子回你娘家去吧!”
春华的娘家,自她嫁人后就几乎断了来往,哪里是她的容身之所?
她只能默默忍受着这一切,为了两个年幼的孩子,苟延残喘。
她变得越来越沉默,越来越麻木,眼神空洞得像两口枯井。
石头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他偷偷接济过几次春华的孩子,给他们塞点吃的,或者几毛钱。
但这点帮助,对于她们母子三人的困境来说,不过是杯水车薪。
他知道,王老太和王强是铁了心要把她们赶走,只是在等一个时机,或者说,等一个让他们觉得不再需要顾忌乡邻眼光的时刻。
这一天,终于来了。
不知又是因为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或许是孩子打碎了一个碗,或许是春华顶撞了一句,王老太积压了两年的怨气和狠毒,终于彻底爆发了。
于是,就有了开头那一幕惨剧。
喧嚣过后,巷口一片狼藉。
看热闹的邻居们摇着头散去了,留下瘫坐在地上,被世界遗弃般的母子三人。
石头站在自家墙根下,看着眼前的一切,心像是被狠狠地揉搓着。
他看到春华那张被泪水和尘土弄花的脸,看到她空洞绝望的眼神,看到那两个因为恐惧而瑟瑟发抖的孩子。
多年来压抑在心底的愧疚、怜惜、愤怒和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在这一刻,汹涌而出。
他不能再看着她这样下去了!
不能再眼睁睁看着她和孩子们走向绝路!
他深吸一口气,推开自家的柴门,一步一步,沉稳地走了过去。
他的脚步声惊动了沉浸在悲伤中的李春华。
她抬起头,茫然地看着这个突然走近的男人。
她的眼神里充满了惊恐、警惕,或许还有一丝残存的,对这个世界的最后一丝戒备。
石头在她面前站定。
阳光将他的影子投在地上,正好笼罩住瘫坐着的母子三人。
他看着她苍白憔悴的脸,看着她那双因为过度惊恐和无助而显得格外大的眼睛。
年少时那个巧笑倩兮的姑娘,和眼前这个形容枯槁的女人,重叠在一起,让他的心刺痛不已。
罢了!管他什么人言可畏!
管他什么指指点点!他今天就是要管这个闲事!
他弯下腰,伸出手,拉住了李春华那只冰凉、沾满泥土、微微颤抖的手,阻止了她去捡拾地上那些破烂的行李。
李春华浑身一震,像受惊的小鹿一样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望着他。
“石……石头哥……”
她下意识地叫出了这个已经很多年没有叫过的称呼,声音微弱,带着哭腔和颤抖。
石头没有松手。
他看着她的眼睛,那双曾经像清泉一样明亮的眼睛,如今只剩下灰暗和绝望。
他一字一句,用一种不容置疑的平静语气,清晰地说道:
“春华,你回头,吃口窝边草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