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我叫林清寒,今年三十八岁,在一家律师事务所当高级合伙人。
这么多年过去,生父赵立远在我记忆里的样子始终很模糊。
他是当地小有名气的房地产商人,总穿着熨烫得笔挺的深蓝色西装,黑色皮鞋擦得能映出人影,每次出门前,古龙水的味道总会先飘进客厅,那味道浓烈刺鼻,让人闻了忍不住皱眉。
我的母亲周静柔,常年守在家里。
她总穿着素色棉布衣服,不是在厨房做饭,就是在收拾屋子很少抱怨,脸上也难得有笑容。
她话不多每天就是重复着家务,好像生活里除了这些就没有别的事了。
八岁那年夏天的一个下午,我在楼下玩玻璃弹珠。
玩累了就蹲在单元门口的花坛边休息。
几个住在隔壁楼的阿姨在不远处聊天,我本来没在意,可突然听到了父亲的名字。
“老赵那人看着风光,其实早和公司那个沈秘书好上五年了。”
一个烫着卷发的阿姨压低声音说。
“可不是嘛,听说那女的比周静柔小十岁,长得可水灵了。”
另一个阿姨撇着嘴接话。
我攥着弹珠的手慢慢收紧,指甲都掐进了掌心。
那些话像石头一样砸在我心里,让我又害怕又不知所措。
我不敢相信,更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把这个秘密紧紧藏在心里。
那天晚上母亲和平常一样,把父亲的睡衣叠得整整齐齐放在床头,又在浴室放好了热水。
我站在卧室门口,犹豫了好久,终于鼓起勇气问:“妈,你知道爸和别的阿姨好上的事吗?”
母亲叠衣服的手一下子停住了,过了好一会儿才接着叠起来,语气平静地说:“知道。”
我急得眼眶发红:“那你为什么不生气?为什么不跟他闹?”
母亲把叠好的衣服放在一边,拉着我坐在床边,轻声说:“清寒,有些事闹也没用。妈妈心里都明白,你还小,这件事就当没听过,行吗?”
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可心里堵得慌。
半夜起来上厕所,我看见阳台的门虚掩着,透过门缝母亲的身影在黑暗中显得格外孤单。
她背对着我,肩膀一下一下地抖动,虽然没有出声,但我知道她在哭。
这是我第一次看见母亲哭,那画面让我心里又酸又疼。
从那以后父亲出轨的事越来越明显。
他经常说要出差,好几天不回家;打电话时总能听见背景里有女人的声音,问他是谁,他就支支吾吾说不清楚;有时候回家,白衬衫领子上沾着陌生的香水味,和他平时用的古龙水味道完全不一样。
可母亲还是和往常一样,照常给他做饭、洗衣服,就像什么都没发生。
上中学的时候,有次周末我去商场买辅导书。
刚走到二楼,就看见前面一对男女手挽着手走着。
我仔细一看,竟然是父亲和沈雨薇。
父亲脸上挂着我从没见过的笑容,眼神里满是温柔,他低头和沈雨薇说着什么,沈雨薇笑着轻轻捶他一下,那模样就像一对恩爱的夫妻。
我吓得赶紧躲到旁边的柱子后面,心“砰砰” 直跳。
既怕被他们发现,又忍不住偷偷看。
沈雨薇穿着浅色连衣裙,化着精致的妆,笑起来眼睛弯弯的特别甜,和母亲整天素面朝天、一脸疲惫的样子完全不一样。
那天回家,我一进门就把书包摔在沙发上,冲着母亲喊:“你为什么不离婚?为什么要一直忍?你不觉得委屈吗?”
母亲坐在沙发上,沉默了好久,才伸手摸了摸我的头,声音低沉地说:“清寒,人生的路还长,不是所有事都能一下子解决。有些时候,只能慢慢等,等一个合适的时机。”
看着母亲平静的脸,我突然觉得很陌生。
这个每天给我做饭、陪我写作业的人,原来藏着这么多我不知道的事,她的心里到底承受了多少,我好像从来都不明白。
父亲赵立远的履历表摊在我办公桌上,烫金字体印着他的人生轨迹:四十岁前是建筑工地扛水泥的工人,五十岁成为小型房企老板,六十岁列席市政府招商引资会议。
那些烫金荣誉证书背后,藏着长达四十五年的秘密—— 抽屉里几张偷拍的照片,记录着他和沈雨薇在咖啡厅、商场、餐厅的身影。
那天下午三点,我戴着黑框眼镜,缩在餐厅角落翻着早已过时的财经杂志。
父亲的藏青色西装混在水晶吊灯的光影里,他的手越过牛排餐盘,紧紧攥住沈雨薇戴着翡翠镯子的手。
“再有两年我就退休,澳洲的房子已经看好了。”
他说话时袖口的金袖扣晃得我眼睛疼。
沈雨薇转动着咖啡杯,杯沿留下淡粉色唇印:“立远,2013 年你说等孩子高考完,2018 年说等公司上市……”
她染成栗色的头发间露出几根白发,“我都六十了,还能等几个两年?”
父亲掏出手机,屏幕亮起悉尼歌剧院的照片:“这次是真的,下个月就签购房合同。”
他把手机推过去时,我看见他无名指上的婚戒内侧磨出了毛边。
“周静柔那边怎么办?还有你女儿。”沈雨薇突然压低声音。
父亲往四周张望,后背正好对着我的方向:“她能有什么意见?结婚四十年连架都没吵过。清寒都当律师了,早该明白有些事强求不来。”
我捏着杂志的手指发僵,指甲在纸页上划出褶皱。
原来在他眼里,母亲是默认交易的合伙人,而我只是不需要在意的旁观者。
傍晚回家时,厨房飘着红烧排骨的香味。
母亲系着褪色的蓝围裙,正在用筷子戳排骨的软硬度。
“爸说退休后要和沈雨薇去澳洲。”
我盯着她后颈的白发,声音不自觉提高。
母亲关小火,揭开锅盖的蒸汽模糊了她的脸:“他去年就开始看移民资料了。”
她的语气像在说明天的天气预报,“冰箱里有酸奶,你尝尝过期没。”
“你不难过吗?四十五年啊!”
我猛地拍在流理台上,震得油盐罐叮当响。
母亲用抹布擦去溅出的油渍,动作慢得像是在擦拭一件古董:“年轻时候也哭过,后来发现眼泪泡不软石头。”
她把煮好的排骨盛进青花瓷盘,“你小时候总问我为什么不离婚,现在该懂了吧?有些事比离婚更需要耐心。”
门铃就在这时响起。父亲带着酒气撞进玄关,公文包随意甩在沙发上:“静柔,下周六我生日,叫丽思卡尔顿订二十桌。”
他松开领带,白衬衫第二颗纽扣歪了位置,“请帖按我通讯录发,市里王局长必须来。”
母亲把热毛巾递过去:“要准备寿礼吗?”
“不用,就说我不兴这套。”
父亲擦了把脸,瞥见餐桌上的排骨,“这菜油太大,我现在三高。”
父亲赵立远的六十七岁生日筹备像台精密运转的机器。
母亲周静柔戴着老花镜,在客厅茶几上铺开酒店菜单,铅笔尖在佛跳墙和龙虾刺身的价格栏上反复摩挲。
这场景让我想起小时候她给我挑书包,总在性价比最高的款式上多停留十分钟,可这次,她直接圈定了最贵的套餐。
“妈,用得着这么讲究?” 我蹲在旁边整理礼盒缎带,指甲掐进黏腻的胶水痕迹里。
母亲正给烫金请帖贴邮票,手指被纸边割出细小的血痕也浑然不觉:“男人过整岁生日,场面不能寒酸。”
她突然停下,对着台灯举起一张请柬,“再说,有些事得在人多的时候办才合适。”
凌晨两点书房门缝漏出的灯光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
我看见她对着手机通讯录反复核对,白发在头顶支棱着,像团没梳理好的毛线。
“没必要这么累,酒店会安排专人跟进。”
我把温牛奶放在她手边,玻璃杯底在红木桌面压出圆痕。
母亲抿了口牛奶,杯壁的水珠滴在宾客名单上,晕开了“沈雨薇” 三个字:“有些事别人做不放心,这可能是最后一次给他操办生日了。”
这话让我后背发凉。我盯着她后颈新添的老年斑,试探着问:“沈雨薇也会来?”
母亲削铅笔的小刀“咔嗒” 弹开,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名单是你爸定的,我按要求发了请柬。”
她把削好的铅笔放进黄铜笔筒,金属碰撞声清脆得刺耳,“四十多年的老相识,总该露个面。”
接下来的日子里,家里弥漫着古怪的气息。
父亲书房的打印机昼夜不停,我清理碎纸篓时,发现不少揉成团的股权转让协议草稿。
有天深夜我听见他在电话里压低声音:“放心,明天过后一切都能解决。”
而母亲的行踪同样诡秘,她的手提包里总装着个黑色文件夹,边角被摩挲得发毛,每次回家都要在玄关仔细检查鞋底,生怕带进什么痕迹。
变故出现在梳妆台上的那张名片。
烫金的“宋明远律师事务所” 字样下,手写的日期 “8 月 15 日” 旁画着醒目的红圈。
母亲推门进来时,我正对着名片发呆,她的购物袋“啪嗒” 掉在地上,橘子滚了好远:“谁让你乱动我东西?”
她伸手来抢,袖口滑落露出腕间淤青。
“妈,你最近到底在忙什么?”
我攥住她冰凉的手,指甲几乎掐进她松弛的皮肤。
母亲盯着我看了好久,像在辨认记忆里某个模糊的影子:“清寒,你信得过我吗?”
当晚的梦境粘稠得像化不开的沥青。
我看见母亲穿着那件压箱底的蓝裙子,站在堆满生日蛋糕的宴会厅中央,四周宾客的脸都变成了沈雨薇的模样。
她举起酒杯朝我微笑,红酒顺着嘴角流下来,转眼变成刺眼的血。
惊醒时枕头已经被冷汗浸湿,楼下传来瓷器碎裂的声响。
我冲下楼看见母亲蹲在满地狼藉中,碎瓷片划伤了脚踝也浑然不觉。
她正小心翼翼地捡起相框残片,那是张泛黄的结婚照,父亲穿的中山装口袋还别着钢笔。
“小心划伤。” 我递过去扫帚,她却摇摇头,用创可贴缠住流血的手指,继续拼凑照片:“有些东西碎了,粘起来也还是破的。”
生日前一天,家里乱得像战场。
厨师团队带着定制的烤炉占据厨房,父亲举着对讲机指挥工人挂横幅,领带歪得几乎垂到胸口。
我瞥见宾客名单上新增的几位政府官员,其中分管城建的张副局长,正是父亲上个月酒局上念叨要拉拢的人。
“这次生日搞得这么隆重?” 我装作不经意地问,手指划过名单上 “沈雨薇” 的名字。
父亲的喉结剧烈滚动:“年纪大了,想和老朋友聚聚。”
他突然抓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你沈阿姨也会来,别在宴会上闹别扭。”
母亲下楼时,手里的丝绒礼盒在灯光下泛着冷光。
父亲接过盒子晃了晃,金属碰撞声清脆悦耳:“提前拆了?”
母亲用发簪别好散落的头发,珍珠耳坠轻轻摇晃:“留个念想,明天再拆。”
她转身时,我看见礼盒底部渗出暗红的痕迹,像干涸的血迹。
深夜三点我被保险箱开启的声音惊醒。
透过门缝母亲正对着台灯翻看文件,泛黄的纸页间夹着几张医院诊断书。
听到脚步声,她迅速合上文件夹,膝盖上的旧疤痕在月光下泛着白:“睡不着?”
我在她身边坐下,摸到沙发垫下硬邦邦的物件—— 是个录音笔。
“明天宴会上,你会做什么?”
我盯着她眼底的血丝。
母亲把录音笔塞进我手心,冰凉的金属外壳贴着皮肤:“清寒,人这一辈子,总得为自己活一次。”
窗外的月亮突然被乌云遮住,她的脸隐在阴影里,声音却清晰得可怕,“你愿意陪我赌这最后一局吗?”
酒店旋转门吞吐着西装革履的宾客,水晶吊灯把大理石地面照得发白。
我站在签到台旁,看着服务员托着香槟塔经过,高脚杯碰撞的声响混着嘈杂人声,让人耳膜发疼。
父亲赵立远站在红毯尽头,新定制的深灰西装肩头落着灯光,他和每位来宾握手时,都要微微侧身露出胸前的名牌,上面烫金的“赵氏集团董事长” 字样在灯光下晃眼。
母亲周静柔的暗红色旗袍是裁缝照着三十年前的老样式做的,盘扣下隐约露出锁骨处的淤青。
她接过客人递来的礼物时,手腕上的翡翠镯子撞在红木礼盒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张局长快请进,二楼包厢给您留着靠窗的位置。”
她笑着侧身让路,发间茉莉花香混着父亲身上浓烈的古龙水味,在闷热的空气里发酵成酸涩的味道。
我盯着旋转门,数到第三十七辆黑色轿车停下时,终于看见沈雨薇。
淡紫色礼服的裙摆扫过门槛,她颈间钻石项链折射的光斑晃得我眯起眼。
那双保养得当的手攥着皮质手包,指节因为用力泛着青白。
父亲伸手握手的瞬间,我看见他小指上沾着的红酒渍,那是半小时前和城建局王处长碰杯时溅上的。
“沈秘书能来,立远念叨了好几天。”
母亲突然从身后出现,她指尖的凉意触到沈雨薇胳膊时,对方明显瑟缩了一下。
“快别这么说,我就是代表公司来送祝福。”
沈雨薇的假睫毛在颤抖,余光不断瞟向父亲别在西装上的胸针—— 那是枚镶着碎钻的枫叶,和她耳坠上的款式一模一样。
宴会厅穹顶垂下的巨型水晶灯突然暗了一瞬,又重新亮起。
父亲站在舞台中央,发言稿被汗水洇湿了边角。“感谢各位在百忙之中……”
他的目光扫过台下,在沈雨薇的方向多停留了半秒,“尤其要感谢我的太太,这么多年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
前排宾客举起手机录像,闪光灯此起彼伏,照得母亲脸上的粉霜都泛着白光。
我看见她攥着椅子扶手的手,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
当法式鹅肝上到第三道时,母亲突然起身。
她走路时旗袍开衩处露出一截绷带,那是昨天收拾相框碎片时划伤的。
“各位,我也准备了份礼物。” 她的声音比平时高了半度,宴会厅里刀叉碰撞的声响渐渐平息。
服务员推来的推车裹着厚重的红布,轮子碾过地毯发出细微的“咕噜” 声。
父亲的喉结动了动,额角渗出细汗。
母亲揭开红布的动作很慢,保险箱表面的指纹锁泛着冷光。
“试试咱们结婚的日子?” 她的笑容温柔得可怕,耳垂上的珍珠随着说话轻轻摇晃。
父亲输入密码时,我注意到他无名指上的婚戒内侧,还留着上周被沈雨薇扯掉的缺口。
保险箱打开的瞬间,宴会厅突然安静得能听见吊灯水晶坠子晃动的声音。
父亲弯着腰,西装裤膝盖处绷出褶皱。
他直起身时,领带歪斜地挂在脖子上,手里捏着的文件边缘微微发颤:“静柔,你这是什么意思?”
母亲从手包里掏出老花镜,镜片后的目光平静又锋利:“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这四十年都在等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