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是...?”
我看着赵教授脸色由红转白,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震惊。
他的声音微微发颤,目光直指观众席中那个穿着不合身西装的老人。
“我父亲。”我答道。
他猛地后退一步,文件夹从手中坠落。
二十年的秘密,就这样在聚光灯下无处遁形。
01
我叫李明远,在八岁那年才真正拥有了生命的起点。
那是一个寒冷的冬日,北风刺骨,我蜷缩在城郊工地的角落里瑟瑟发抖。
手指因为严寒而通红,破旧的衣服根本无法抵挡刺骨的寒风。
“小娃娃,你在这里干啥子?”一个浑厚的声音在我头顶响起,带着浓重的乡音。
抬头望去,一个高大的身影挡在我面前,他的手掌粗糙布满老茧,脸庞被太阳晒得黝黑。
这个人就是张大山,一个普通的建筑工人,他蹲下身,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流露出关切。
“我没地方去。”我小声回答,声音因为饥饿和寒冷而颤抖。
张大山二话不说,脱下自己的工作外套披在我身上,带我去了附近的小饭馆。
那碗热腾腾的牛肉面是我记忆中最美味的食物,热气腾腾,香气扑鼻。
“小娃娃,有家人吗?”他小心翼翼地问,声音轻柔得不像一个粗犷的工人。
我摇摇头,告诉他自己从福利院跑出来的,因为那里的生活太艰难。
张大山沉默良久,最后说道:“先跟我住几天,等天气暖和了再说。”
他的住所只有十几平米,简陋的工人宿舍只容得下一张床和一个小桌子。
“你睡床,我打地铺。”他铺好被子,语气不容拒绝。
那晚我睡得格外安稳,不再担心夜里的寒冷和危险,只听着他粗重的呼吸声。
几天变成了几周,几周变成了几个月,我与张大山的临时安排变成了长久相处。
张大山办理了收养手续,正式成为我的监护人,还给我取了个新名字:“李明远”。
“明远,为什么要收养我?”有一天我鼓起勇气问他,内心一直有这个疑问。
“因为我也曾是孤儿,知道没人管的滋味有多苦。”他的回答简单却让我泪流满面。
从那天起,我开始叫他“爸爸”,虽然他一开始很不习惯,红着脸摆手。
张大山虽然只有小学文化,却非常重视我的教育,总是工作回来后检查我的作业。
“读书才有出息!”这是他挂在嘴边的一句话,每当我想偷懒时就会听到。
我们的生活非常节俭,但他从不在我的学习上省钱,需要的书本文具总是立刻买好。
寒冬时节,他的手脚冻裂出血,却给我买了厚厚的羽绒服和保暖内衣。
为了让我接受更好的教育,张大山开始拼命工作,不仅干白天的活,还经常接夜班。
有一次我放学后偷偷去工地看他,远远就看见他搬砖的身影,汗水浸透了背心。
工头和他说着什么,他憨厚地笑了:“多干点不怕,儿子要上好学校呢!”
那一刻我在心里发誓,一定要好好学习,不辜负他的期望和付出。
02
小学毕业那年,我以全校第一的成绩考入了城里最好的中学,张大山高兴得痛饮白酒。
“我儿子真有出息!”他醉醺醺地搂着我的肩膀,眼中闪烁着自豪的光芒。
新学校环境优越,我如饥似渴地吸收知识,尤其对物理学科表现出了超乎寻常的天赋。
初一那年科学竞赛,我解出了连高年级学生都难以解决的物理题,引起了老师们的注意。
王老师找我谈话,建议我参加物理竞赛,说我在这方面有着罕见的直觉和理解力。
“爸,老师说我物理学得好,想让我参加竞赛。”我兴奋地告诉张大山这个消息。
他立刻放下碗筷,眼睛一亮:“好啊,需要买什么书?需要报什么班?”
我告诉他需要一些辅导书和参考资料,可能还需要参加培训班,这些都要不少钱。
张大山二话不说,掏出藏在枕头下的存折:“明天去取钱,你列清单,需要啥买啥。”
心疼地看着那本薄薄的存折,我知道那是他多年来省吃俭用积攒的血汗钱。
“爸,可以不参加,竞赛不是必须的...”我试图让他打消这个想法。
张大山坚定地摇头:“不行,有本事不能埋没,这钱不花在你身上花在哪?”
第二天,他早早去银行取钱,然后陪我去书店买了一堆厚重的参考书和习题集。
为了让我专心备赛,他甚至腾出半个房间给我当书房,自己的铺盖则挪到了角落。
冬天里,我的小书房有一个电暖气,而他睡觉的角落只有一床厚棉被。
我辛苦备战,终于在省级物理竞赛中获得了一等奖,获得了保送重点高中的资格。
张大山得知后在工地上放声大笑,逢人就说:“我儿子要上重点高中了!”
那天晚上,他破例带我去了饭店庆祝,点了几个荤菜,还买了一瓶汽水给我。
“来,干杯!”他举起装满廉价白酒的玻璃杯,与我的汽水杯轻轻相碰。
我注意到他的皱纹比以前更深了,头发也开始花白,心中暗暗心疼不已。
“爸,我以后会让你过上好日子的。”我郑重承诺,眼中满是坚定。
他只是笑笑:“傻孩子,你好好的就是我最大的福气。”
进入重点高中后,我的学习压力陡然增加,但始终保持着年级前列的成绩。
高中一年级时,我在图书馆偶然翻阅到一本关于量子物理的入门书籍,被深深吸引。
那本书开启了我的视野,让我领略到了物理学最前沿的魅力,从此对量子物理着迷。
我开始自学大学物理内容,经常熬夜研究复杂的公式和定理,沉浸在探索未知的快乐中。
张大山不懂这些,却总是在我熬夜时默默端来一杯热牛奶:“别太累,注意身体。”
高二那年,物理老师徐教授被我的课外论文所惊讶,认为我可以直接学习大学课程。
“李明远,你应该考虑申请一流大学的物理系。”徐教授这样建议我。
我兴奋地告诉张大山,他沉默片刻后问道:“上大学要多少钱?”
“大概每年三四万,但我可以申请奖学金...”我小心回答,观察着他的反应。
张大山点点头:“没问题,这些年爸爸攒了一些钱,够你读大学。”
我知道他在说谎,我们的积蓄不可能有那么多,他只是不想让我担心。
第二天,他告诉我找到了新工作,在高层建筑工地上做脚手架,工资比以前高很多。
“那不是很危险吗?”我担忧地问,曾听说过高空作业的风险。
张大山摆摆手:“没事,干了这么多年工地,技术好着呢,不会有问题。”
他的手上多了几道新伤痕,脸色也比以前更加疲惫,但每次我问起,他都说只是忙了点。
最后一年我更加刻苦学习,希望能获得更多奖学金,减轻他的负担。
终于,高考成绩出来了,我以省内前十的成绩被顶尖大学物理系录取,获得了全额奖学金。
录取通知书送到家里那天,张大山捧着红色信封,手微微颤抖,眼中噙满了泪水。
“儿子,你真的太棒了!”他哽咽着说,这是我第一次看到这个坚强的男人流泪。
临行前,他给了我一个厚厚的信封,里面是他这些年来省吃俭用积攒的钱。
“这是生活费,够你用一年了,有困难就打电话。”他塞给我信封,语气不容拒绝。
火车启动的那一刻,我看着站台上渐渐远去的他,那个佝偻的身影一直挥手直到看不见。
03
大学的第一天,我站在宏伟的校门前,内心既兴奋又忐忑,这里将是我实现梦想的地方。
适应大学生活并不容易,课程难度远超高中,尤其是高等数学和理论物理十分具有挑战性。
室友们都来自优越家庭,周末会出去聚会旅行,而我只能留在宿舍或图书馆继续学习。
“李明远,又不出去玩吗?”室友经常这样问,语气中带着些许不解。
我笑着摇头:“还有习题没做完。”却不会告诉他们我必须保持成绩才能继续获得奖学金。
每周日晚上,我都会准时给张大山打电话,报告自己的学习和生活情况。
“爸,我这周参加了一个物理小组,教授说我的想法很有创意。”我兴奋地说。
电话那头,张大山的声音总是充满骄傲:“好啊好啊,我儿子就是聪明!”
我从不向他提及困难,不说实验失败的挫折,也不抱怨食堂饭菜的难吃。
他也从不向我抱怨工作辛苦,每次通话都说自己过得很好,让我不用担心。
大一期末考试,我取得了专业第一的成绩,不仅保住了奖学金,还获得了额外的学习补助。
我立刻给张大山打电话分享好消息,他在电话那头笑得直咳嗽,声音比平时更加嘶哑。
“爸,你是不是感冒了?要不要去医院看看?”我担忧地问道。
张大山连忙否认:“没事没事,就是最近天气变化大,小感冒而已,已经吃药了。”
大二时,我选修了量子物理导论,这门课由系里最著名的教授赵宇平讲授。
赵教授是量子纠缠领域的权威,曾在国际顶级期刊发表过多篇重要论文。
第一堂课上,赵教授的讲解深入浅出,将复杂的量子概念用生动比喻解释得清晰明了。
课后我鼓起勇气向赵教授请教问题,他耐心解答,眼中流露出对求知若渴学生的欣赏。
“你叫什么名字?”问题解答完毕后,赵教授突然问道。
“李明远,物理系大二学生。”我有些紧张地回答。
赵教授点点头:“你的问题很有深度,有兴趣来我的实验室看看吗?”
这个邀请让我喜出望外,赵教授的量子实验室是系里资源最好、门槛最高的研究场所。
第二天,我怀着忐忑的心情来到量子实验室,眼前的设备之精良让我目不暇接。
赵教授亲自带我参观,详细介绍每台仪器的原理和用途,还让我旁听了研究生讨论会。
“如果你对量子物理真的感兴趣,可以从大三开始参与我们的基础研究项目。”他提议道。
我激动得几乎说不出话来,只能连连点头,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回到宿舍,我立刻给张大山打电话分享这个好消息,电话那头的他也为我感到高兴。
大二下学期,我选修了赵教授的另一门课——高等量子力学,这门课的难度远超基础课程。
为了完全理解课程内容,我经常熬夜到凌晨,有时甚至整夜不睡,只为解出一道复杂问题。
这种努力没有白费,期中考试后,赵教授点名表扬了我的试卷,称赞我的解题思路。
课后,赵教授叫住了我,询问我的家庭背景和成长经历,这是他第一次对我表现出学术外的兴趣。
我简单地讲述了被张大山收养的经历,提到他是建筑工人,靠打工供我上学。
赵教授听完后沉默了一会儿,似乎陷入了某种回忆,最后只是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
从那以后,赵教授对我多了几分关照,经常借书给我,有时还会单独指导我解决学习难题。
大三开始,我正式加入了赵教授的实验室,成为最年轻的研究助理,负责基础数据收集和整理。
实验室的研究生们都比我大好几岁,有人对我这个“特殊”的本科生存在一些微妙的敌意。
“听说李明远是赵教授特别破例让进来的,据说家里条件很差。”我偶然听到有人这样议论。
这些闲言碎语让我感到刺痛,但我没有理会,只是更加努力地投入工作,用实力证明自己。
半年后,我已能独立完成小型实验项目,赵教授开始让我参与更重要的研究工作。
每周与张大山的通话中,我逐渐感觉到他的声音越来越疲惫,咳嗽也越来越频繁。
“爸,你是不是病了?要不我请假回去看看你?”我担忧地问道。
张大山总是连忙否认:“没事没事,就是最近工作有点累,休息几天就好了。”
寒假回家那天,当我站在家门口时,几乎认不出眼前这个消瘦的老人就是我的养父。
张大山的脸颊深深凹陷,皮肤蜡黄,走路时略微驼背,整个人比我印象中老了至少十岁。
我坚持带他去医院做了全面检查,结果显示他的肺部有轻微的尘肺症状。
“你必须换工作,爸!尘肺病很严重的!”我坚决地对他说,语气中满是担忧和心疼。
张大山只是笑笑:“没那么严重,医生说是轻微症状,注意点就行了。”
临走前,我把所有的奖学金和补助都留给了他,还答应下学期会申请校外兼职减轻他负担。
大三下学期,赵教授邀请我参与他的一个重要研究项目,这是一个与国际合作的量子通信实验。
有一天晚上,当所有人都离开后,赵教授单独找我谈话,问起我毕业后的计划。
“我想继续读博士,深入研究量子物理。”我毫不犹豫地回答。
赵教授点点头:“我看好你的潜力,如果你愿意,可以直接在我的实验室攻读博士学位。”
这个提议让我喜出望外,能直接师从赵教授是任何物理学子的莫大荣幸。
当晚,我迫不及待地给张大山打电话,告诉他这个好消息。
“爸!赵教授愿意直接收我读博士!这意味着我可以继续获得全额奖学金!”
电话那头沉默几秒,然后传来张大山哽咽的声音:“好啊好啊,我儿子真出息!”
大四那年,我的本科论文在赵教授指导下顺利完成,并获得了系里的优秀论文奖。
毕业典礼前,我给张大山打电话邀请他来参加:“爸,您一定要来啊,我想让您看看我拿到学位证的样子。”
张大山在电话那头犹豫了:“那地方都是有文化的人,爸爸这样的老农民去不合适。”
他的话让我心疼不已:“爸,您是我最重要的人,没有您就没有我的今天,您必须来!”
经过再三恳求,张大山终于答应前来参加我的毕业典礼,我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
04
本科毕业后,我正式成为了赵教授实验室的博士研究生,开始了更深入的量子物理研究。
我选择了量子纠缠这一前沿领域作为研究方向,沉浸在探索未知的快乐中。
实验室的其他博士生大多来自富裕家庭或名校背景,偶尔会对我有些微妙的态度。
“听说李明远的父亲是个建筑工人?真有意思,没想到能走到这一步。”有一次我无意中听到这样的窃窃私语。
这些话像针一样刺痛我的心,但我从不在意,只是更加努力地投入研究,用成果证明自己。
赵教授似乎察觉到了这种情况,在一次组会上特意强调了学术民主和平等的重要性。
博士一年级结束时,我与赵教授合作的论文被国际顶级期刊《物理评论快报》接收。
论文发表后,实验室举行了小型庆祝会,赵教授亲自为我倒了一杯香槟。
当晚,我给张大山打电话分享这个好消息,电话那头的他高兴得说话都不利索了。
博士最后一年,我全身心投入到论文研究中,希望能有突破性成果作为博士生涯的完美收官。
经过无数次尝试和失败,我终于在量子态传输领域取得了重要进展,作为论文的核心内容。
论文写作过程异常艰辛,我常常在实验室度过整夜,只为验证一个理论或完善一个实验。
赵教授给予了极大支持,不仅提供了充足的实验资源,还亲自参与论文的修改和完善。
最终,我的博士论文顺利通过了答辩,评审委员会一致给予了“优秀”的评价。
答辩结束后,赵教授当着众多教授的面宣布我将留校任教,继续在量子物理领域研究。
毕业在即,我给张大山打电话邀请他参加博士毕业典礼:“爸,这次您一定要来。”
张大山再次犹豫:“儿子,那种场合都是有身份的人,爸爸这样的老农民不合适吧?”
我坚定地说:“您是我最重要的人,没有您就没有我的今天,您必须来!”
经过再三保证,张大山终于答应了,我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毕业典礼前一天,我去火车站接他,远远就看到他戴着旧帽子,提着破旧的行李袋。
“爸!这边!”我高声呼唤,挥舞着手臂向他跑去。
张大山看到我,脸上立刻绽放出灿烂的笑容,那一刻,我感到所有努力都是值得的。
05
毕业典礼那天,阳光明媚,校园里洋溢着喜庆的气氛。
“爸,今天是我的大日子,您一定要穿得体面点。”我拿出提前准备好的新西装给张大山。
张大山有些局促地接过西装:“这么好的衣服,爸爸穿不习惯啊。”
我帮他穿上西装,系好领带,又把他的头发梳理整齐:“看,多精神!”
典礼在学校最大的礼堂举行,会场装饰得庄严而隆重,到处都是穿着学位服的毕业生。
我带着张大山找到预留的座位,他显得有些拘谨,不停地环顾四周,担心自己格格不入。
典礼开始了,校长致辞,导师代表发言,一切都按照流程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轮到物理系博士毕业生上台领取学位证书时,主持人念到了我的名字。
我从座位上站起来,整了整学位服,向张大山笑了笑,然后大步走向舞台。
赵教授站在舞台中央,手持我的博士学位证书,脸上带着欣慰的微笑。
我走到他面前,深深鞠了一躬,表达对恩师的感谢。
赵教授将证书郑重地交到我手中:“恭喜你,李博士,期待你未来的成就。”
我激动地接过证书,转身向台下挥手,目光寻找着张大山的身影。
就在这时,一个意外的场景发生了——赵教授的目光越过我,落在了观众席中的张大山身上。
他的表情突然凝固,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煞白,手中拿着的文件夹“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引起了周围人的注意,会场一时间安静下来。
“教授,您怎么了?”我关切地问道,弯腰帮他捡起掉落的文件夹。
赵教授似乎没有听到我的问话,他的目光依然锁定在张大山身上,嘴唇微微颤抖。
张大山也注意到了赵教授的反应,他先是一愣,随后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