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海琳是谁?”很多人可能一时想不起来。但说起“60岁生下双胞胎的安徽女医生”,不少人又会点头称奇。2022年,那位陪她一起走过艰难生育路的丈夫吴京州,静静地躺在告别厅的中央,身盖国旗,12岁的双胞胎女儿就在旁边。
盛海琳和吴京州的爱情,并不轰轰烈烈。两人相识于工作中,都是老合肥人,属于那种“看得顺眼、过得踏实”的搭伙过日子型。吴京州是国防科技大学的教授,研究计算机方向,业务能力强但不张扬;盛海琳是合肥一家医院的院长,干练、理性。
他们的生活节奏简单、规律,一生就一个女儿婷婷,1979年出生。盛海琳说,“我们对她的感情浓得就像泡了一宿的茶。”可惜,这杯茶在2009年突然被命运泼翻了。
那一年,婷婷和丈夫回农村探亲,一场煤气泄漏,让两个年轻人命丧黄泉。“我的世界一下子塌了。”盛海琳后来回忆,“连呼吸都觉得疼。”
人到了60岁,一般都该是颐养天年的时候。而盛海琳选择了一个旁人几乎无法理解的方式来活下去:再生一个孩子。
这个决定并不是头脑一热的产物。她曾试着收养孩子,但始终找不到合适的;她也认真考虑过自杀,甚至提前买好了墓地,就在婷婷的身边。但最终,她还是回头了——“我要把婷婷带回来。”
于是,她开始了漫长且凶险的试管婴儿之路。
在2009年,她接受了胚胎移植手术。三个月的药物调理、无数次检查、加上她自己医生出身,对自己的身体状况其实比谁都清楚。血压飙到170、尿酸达到1700、全身浮肿、骨头疼到难以入睡……她一次次跟死神擦肩而过。
她说,“我知道代价是什么。我愿意赌一把,最坏的打算就是死。”
2010年5月25日早上9点05分,两个小婴儿终于呱呱坠地。
那年,盛海琳61岁。中国最高龄产妇的纪录就这样写在了她身上。但她笑着说:“我不在乎记录,我只在乎她们平安健康。”
她给孩子取名“尚智”“尚慧”——无上的智慧。小名叫智智、慧慧,一左一右,小脸红扑扑的,轻得像风。她说:“她们不是婷婷的替代,但她们是我生命的延续。”
从此以后,育儿的重担就彻底落在了这对年迈夫妇身上。
盛海琳和吴京州其实并不算没钱——一个是院长,一个是教授,退休金不低。但现实是,养两个孩子的花销,远远超出了他们的想象。
从早产儿出生开始,每天光是药物和护理费就要几万。后来的生活费、保姆、奶粉、教育、房贷,一样不落地压在他们肩头。盛海琳说,“我们是老人,不该去打拼了,但现在必须拼。”
于是,她开始到处开保健讲座,一个月跑十几个城市;吴京州则在家带孩子、管账、应付各种突发状况。她在机场吃泡面,在火车上写稿子,一张张讲义背后是她“活下来”的努力。
两个女儿小时候不太懂,电话那头会哭着说“妈妈你回来”,但渐渐地,她们也习惯了。“她们不怪我,我知道她们懂。”
有一次,有人问智智:“你妈妈像其他妈妈一样陪你玩游戏、陪你睡觉吗?”她摇摇头,说:“妈妈总在外面讲课,我们不怪她,她也想陪我们。”
2022年冬天,盛海琳刚准备慢下来,想多陪陪孩子,吴京州却突然倒下了。
那天,她像往常一样忙完一整天的工作,准备做饭,结果却发现老伴没反应。送到医院已经来不及,心肺衰竭,走得太快。
“我没准备好。”她说,“真没想到他会比我先走。”
12月7日,吴京州的追悼会。场面庄重、克制,但不缺温情。很多国防科技大学的学生赶来送别,他们记得这位不苟言笑但讲课极认真的老教授。棺木上的国旗,是对他一生的最高致敬。
两个女儿站在父亲的遗体前,第一次真切体会到“离别”的意义。慧慧偷偷问妈妈:“爸爸还会醒来吗?”盛海琳一时哽咽,只能把她紧紧抱住。
她强忍眼泪:“未来的路,还得我们三个人一起走。”
老去的母亲与正在长大的女儿
2023年起,盛海琳尝试了新的生活方式——开设号、短,分享自己的育儿心得,讲讲人生经历,带着两个女儿一起入镜。“我是中国最高龄产妇,这个标签让更多人看到我,但我更希望大家看到,是我想活下去的勇气。”
里的智智和慧慧,已经不再是小时候的小婴儿了。她们会帮妈妈收拾家务、会在镜头前腼腆地笑,还会偶尔插嘴补一句:“妈妈今天太辛苦了。”
有人说,盛海琳“自私”,“孩子是她弥补失独的工具”。但她却始终坚守一个底线:“她们不是替代品,而是独立的生命。”
我们不能简单地赞美或批评盛海琳的选择,因为她的路,是在巨大的绝望中蹚出来的。
她不完美,甚至很多地方都显得有些“执念太深”;但她努力了、挣扎了,也承担起了后果。这是一个普通母亲在极端环境下的本能选择。她不求理解,只求问心无愧。
2025年的今天,盛海琳已经快70多岁了。她不再像从前那样频繁讲课,而是在家陪着女儿写作业、拍短、偶尔去社区医院做志愿者。她说:“只要身体还能动,我就还得再撑几年,等她们18岁,再安心。”
她不求500年,只希望向上天再借三十年。
参考资料
新华网,《60岁生双胞胎创中国纪录——盛海琳艰辛生育记》,2010
央视新闻,《安徽60岁高龄产妇盛海琳的家庭生活》,2011
澎湃新闻,《60岁产妇盛海琳再谈生育经历:不是冲动,是求生》,20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