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老总,您得给我换个位置!”1947年2月3日,沂蒙山区的土坯房里,宋时轮把马鞭摔在作战地图上。刚成立的华东野战军指挥部里,陈毅正往搪瓷缸里掰碎压缩饼干,闻言头也不抬: “换个位置?行啊,你坐我这把交椅?”门帘突然掀起,粟裕抱着冻硬的棉大衣进来,三双军靴上的冰碴子在地面划出深浅不一的痕迹。谁也没想到,这场夹着火药味的对话,竟成了整编后第一次指挥权较量的序幕。
华野成立时的复杂程度,绝不亚于任何一场战役。山东野战军的老兵们嚼着煎饼议论: “听说新来的副司令是南方游击队的?”华中野战军的小战士不服: “粟司令打天目山那会儿,你们还在啃窝头呢!”炊事班最直观——山东兵的大葱和江苏兵的腌菜在锅里打架,就像宋时轮、陈士榘、许世友三位战将对粟裕的态度。
宋时轮的别扭劲儿最叫人哭笑不得。这位黄埔五期的老资格,有天深夜摸进司令部,非要和陈毅比枪法。陈老总叼着烟斗指了指作战室: “比这个干嘛?有本事比谁能把张灵甫的整编74师装进口袋。”话音未落,粟裕突然掀开里间门帘,手里还攥着半截铅笔: “宋司令要是能把10纵运动到汶河以北,这口袋底我亲自给你缝。”宋时轮愣是被噎在当场,他没想到这个看似文弱的副司令,竟把他琢磨半宿的战术意图点破了。
陈士榘的较量更有技术含量。4月打泰安,他故意把攻城方案写得云山雾罩,作战科参谋急得跳脚: “陈参谋长,您这部署图连标高都没标全!”粟裕接过方案,用红蓝铅笔在空白处画了三条弧线: “老陈这是考我呢,西关爆破点选在百货公司地窖对不对?”后来炊事班传得更邪乎,说粟裕能闻出炸药当量——其实不过是把华中野战军打枣庄的经验平移过来了。
要说火爆还得看许世友。孟良崮战役前夜,电话线里炸响胶东口音的怒吼: “让老子的九纵当诱饵?你粟裕咋不自己上!”参谋们屏息等着粟裕拍桌子,却听见沙沙的铅笔声: “许司令,张灵甫的机枪阵地换了三个位置,您那三坛子地瓜烧还剩多少?”电话那头突然安静了——这事只有他俩在莱芜战役后的庆功宴上提过。三天后,当九纵战士从74师尸体上翻出崭新的美制防毒面具,许世友对着电话筒憋出一句: “下回缴获的威士忌给你留着。”
有意思的是,真正让三位战将折服的,竟是粟裕的 “败仗”。7月南麻战役受挫,指挥部里有人摔了茶缸: “早说不能相信这个南方蛮子!”粟裕却把检讨会开成了战术研讨会: “胡琏的子母堡用竹签阵做了缓冲带,这招咱们记下来。”后来打豫东,宋时轮带着十纵猛攻龙王店,用的就是改良版竹签阵。陈士榘在战后总结里写: “能把败仗嚼碎了咽下去长力气,比打十个胜仗还难。”
济南战役前夜,许世友拎着酒坛子闯进指挥部。粟裕正在地图上标炮群坐标,头也不抬: “许司令,明天总攻......”话没说完,酒香已经飘过来: “别整那些虚的,你就说打下来济南,能不能把王耀武的将官大衣赏我?”两个小时后,作战方案定稿,酒坛也见了底。攻城那天,九纵战士看见许司令罕见地穿着整齐的四个兜军装——后来才知道,那是粟裕特地让后勤部给他赶制的新制服。
1955年授衔时,三位战将都成了粟裕的下属。许世友在南京军事学院学习期间,总爱往粟裕办公室蹭茶: “当年您那电话要是接慢点,我差点带着九纵去打徐州。”粟裕笑着翻开淮海战役相册,其中一张照片里,宋时轮、陈士榘和他三人围看地图,棉衣肩头都结着相同的白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