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绍强《北纬29°58’的星星》。
(清)黎简《为菊湖写各家山水图册》。
(清)熊景星《花果图册》。
五色(青、赤、黄、白、黑)在中国传统绘画中不仅是视觉语言的核心，更是哲学观念、文化体系与审美价值的载体。这种具有象征性及整体性的独特色彩观念作为一种潜在的文化基因，延续至现当代艺术之中。日前，由广州艺术博物院(广州美术馆)主办的“五色·万象——中国传统色现代性转译研究展”开幕，展览通过古代与当代艺术作品的并置，深入探索中国传统色彩文化在现代语境下的转译与重构，展出馆藏作品与当代作品61件(套)，其中不乏八大山人、陈淳、黎简等广州艺术博物院(广州美术馆)珍藏的一级、二级品。
贯穿五色，新馆首次古今对话展
展览突破常规主题分类模式，以“黑(水)、青(木)、赤(火)、黄(土)、白(金)”五行相生为线索，构建起艺博院新馆首次跨越时空的艺术对话展。古代展品中，明清大家王鉴、陈淳、八大山人的珍品展现五色观念的历史脉络，体现五色观念在古代艺术中的具体应用；当代作品部分，邀请了北京、上海、广州、深圳、南京、济南等城市的21位在色彩创作领域的优秀艺术家，以水墨、影像、综合材料等多元媒介，对五色进行全新诠释与解读，充分展现了传统色在现代社会语境下的转化与应用。
策展人王华菁在接受南都记者采访时表示，中国传统色彩观念在现代社会语境下的延续包括了诸多方面。首先是媒介传承，如当代水墨创作仍以天然颜料为主，保留了传统色彩观念的物质载体；其次是色系传承，如青绿山水至今沿用石青、石绿为主色调，呼应“青属木，对应东方与春天”的象征逻辑；最后是观念传承，人们仍使用白色表示哀伤、使用红色祈求好运和祝福，“恶紫夺朱”、“青红皂白”等成语更成为集体意识的一部分。“当然，在传承的同时，‘五色’体系也吸收着各种新事物以进行迭代。比如以光学为基础的西方色彩观念的影响，标准化的颜料生产以及多元材料的探索，乃至数字媒介等新视觉技术带来的观看模式的嬗变等。”
跨越时空，探索跨媒介艺术解读
策展人王华菁介绍，展览通过古今对话、跨媒介解读，既梳理了中国绘画的现代转型脉络，亦为传统艺术注入当代活力。“我把古代作品与当代作品并置，希望通过此举串联起中国绘画现代转型的内在线索，并借助跨时空对话，激发中国当代绘画语言的新思考。”
在中国传统文化中，黑色代表水元素，同时也寓意着冬天、北方与寒冷。“水本无色，但在冰天雪地的冬天却会呈现出深邃的黑色。我在‘黑·水’这一篇章选取了清代画家王鉴的《山水册》中的《山谷积雪》图，该画生动形象地应对了黑色与水元素的这一文化象征。”据策展人王华菁介绍，当代作品中，以广东美术馆馆长王绍强《北纬29°58’的星星》为例，艺术家基于对黑色的多元解读与艺术实践，以东方意象为核心，结合光媒体等现代技术，拓展了水墨媒介的边界。
在“青·木”篇章中，古代作品区展示了清代岭南画家黎简的《为菊湖写各家山水图册》，画中所用石青、石绿及朱砂等颜料，均为上乘之选，历经岁月变迁，色泽依旧鲜亮如初。该册呈现了清代岭南地区青绿山水之面貌。而当代作品区中，中国传统色推广者、全国政协委员牛克诚的作品则借鉴了西方绘画中冷暖色、互补色的均衡原理，以绿、橙、紫作为主调，在传统青绿山水的基础上实现了现代性的开拓。
在全场最夺人眼球的“赤·火”篇章中，策展人选择了清代画家熊景星的《花果图册》来呈现古代画家对赤色的理解。“古人把赤色比喻为‘鸡冠’之色，熊景星所作的《鸡冠花》，即以纯正的赤色呈现。此外，他所绘的木棉为南方特有花卉，而赤色在五行中象征着南方，二者在作品中实现了巧妙的对应。”当代作品中，中国美术家协会副主席、广东省美术家协会主席、广州美术学院党委书记林蓝的金箔设色作品《勃发》可谓以抽象线条重构赤色美学。“画家突破传统，放弃了熟绢或熟宣等传统画底材料，转而使用一种产自日本的金箔，并在其上勾勒出木棉花的形态，并巧妙运用‘撞水撞粉’技法，打破传统边界，营造出一种氤氲朦胧的水渍美，使画面既有传统韵味，又充满现代气息。”
值得一提的是，这一篇章中还出现了一幅特别的作品——上海戏剧学院教授邵旻的作品《尘光》。“作为中国传统染织色彩复原的研究者与实践者，邵旻教授用600个不同色阶的红色丝线梭芯构成传统佛画中的头光叠晕的像素图像。作品采用古法染色技艺，将茜草、红花、苏木中的植物色素彰施于丝线之上，缠绕成渐变色块，拼合成马赛克图形。在创作理念上，作品深度借鉴藏传佛教‘坛城’仪式的文化内涵，以此探索其存在意义。”策展人王华菁如是说。
解码基因，科技赋能复原传统色
据策展人王华菁介绍，广州艺术博物院(广州美术馆)还携手广东省博物馆，对展览中展出的(明)仇英《游春图》、王鉴《山水图册》等五幅馆藏珍品进行色度测试，使用积分球测色仪设备，成功将作品中的八种中国画常用颜料的色值进行数据转化。“以清代王鉴冬景山水的测色工作为例，我们分别从五个局部抽取了色彩样本，Lab值依次呈现由大到小排列的色值数据。这一研究成果首次从客观数据层面对传统绘画理论中‘墨分五色’的概念作出了科学诠释。”
与此同时，广州艺术博物院还联合“东方传统色彩计划”，展开对传统五色的颜色标准数据化研究。由广州美术学院何韵旺副教授领衔，按照古法着色复原实体色样；由清华大学艺科中心色彩研究所负责进行色样科学测色——借助国际领先的超光谱分光测色设备，对复原的传统色样进行高光谱分辨率、高空间分辨率的数据检测，将石青、朱砂、雌黄、铅白、岩黑这五种矿物色精准转化为RGB、CMYK、Lab三种色值数据。王华菁指出，将传统色引入高科技领域，不仅为后续的衍生开发提供了有力支持，更让传统色彩文化在现代科技的助力下焕发出新的光彩。
南都记者注意到，展览每一部分都辅以矿物颜料实物陈列与文献解读，以八种传统绘画常用颜料(石青、花青、朱砂、胭脂、雌黄、藤黄、铅白、墨)为核心，从矿物色颜料与水色颜料的角度展开，使观众可以充分理解传统色是如何从真实世界中产生，并从美丽的色彩名中了解其背后文化内涵。为何如此“大费周章”?王华菁坦言:“我希望‘五色·万象’展览不仅是对中国传统色彩文化的一次全面展示和深入研究，更是一次对传统文化血脉的唤醒和激活。”
本版采写:南都记者 周佩文 实习生 何梦怡 通讯员 穗艺博宣
图片由广州艺术博物院(广州美术馆)提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