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清时期雷神的知识,深入渗透到小说叙事和图像中,雷神形象既趋于稳定,又衍生了新的名号、叙事等,体现了时人对雷神形象的兴趣和阐释。



清代寿山田黄石雷神立像

当下学界对先秦两汉雷神形象、少数民族雷神信仰的研究较为充分,但对唐宋以来雷神形象的融合、演变及与道佛二教的关系,对明清知识视野中雷神形象、叙事等的探讨,还有值得深入的空间。

一、问题的提出:明清小说插图对“雷”的阐释与刻工的知识

明清小说中带有叙事功能的“雷”不少见,小说插图的“雷”比比皆是,皆呈现鸟喙蝙蝠翼持锤钻带连鼓的雷神形象。

相关情节大致有两类:

一是施展雷法,如《水浒传》容与堂本、袁无涯本、宝翰楼刊本公孙胜芒砀山施法插图。

二是天降雷雨,如《西游记》《目连戏》等降雨的插图。“特别是雷公形象的塑造,艺术想象超凡,将不可见的声音通过击鼓状艺术化加以表现。”[1]用雷神形象刻画雷,除了插图的艺术处理、文学阐释外,是否还有其他原因?

以《三国演义》为例,小说版本繁多,插图丰瞻,火烧木栅寨一节,文曰:“忽然狂风大作,黑雾漫空,一声霹雳响处,骤雨倾盆,满谷之火尽皆浇灭,地雷不响,火器无功。”

上图下文式插图画幅小,大多仅刻画滚滚黑烟,整版全幅式插图则大多刻画了雷神,战事转折的关键是雨,但插图刻画的重点是雷神。

周曰校刊本插图右上角为鸟喙连鼓雷神,绿荫堂刊本插图与周曰校刊本相近,二刻英雄谱本和大魁堂刊本插图又分别在雷神右侧和左侧添加降雨的龙,宝翰楼刊本最为写实,仅刻画地形和雨点,没刻画雷神。



周曰校刊本《三国志传演义》

从插图对文本的阐释看,周曰校刊本对联“人事刘密布地雷藏木栅,天意去汉顷传霔雨下璚宵”,二刻英雄谱本图赞突出“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虽然刻画暴雨也可传达这些意思,但雷神的生动形象更直观昭示了天意。

从插图趣味看,雷神是特殊的设计,《三国演义》大部分刊本插图并未突出神异色彩,如雷劈董卓棺木、青梅煮酒论英雄等情节并无雷神。同时雷神形象较复杂,部分刊本插图内容简单疏朗,仍刻画了雷神。文本所无的雷神形象为何会出现?理当是一本所有、诸本所未必皆有的雷神为何会如此受刻工青睐?

除了《三国演义》,明清图书插图的雷神有以下特点:

一是分布于各类图书,如时事小说《皇明通俗演义七曜平妖全传》插图“胡参谋破阵”以雷神形象表现他施法引水;二是不同地域的刊本如金陵、建阳、吴中的书坊刊本,明清不同时期的书籍都有雷神,如上述水浒、三国插图;三是从语图互文的角度看,部分文本未提及“雷”,但插图增加了雷神,如《金阙玄元太上老君八十一化图说》明嘉靖十一年(1532)刊本三十三化“摧剑戟”、清光绪十七年(1891)刊本三十六化“藏日月”插图都增加了文本所无的雷神。



《雷神真经》

细究这些插图,可有下面推论:

第一,书籍流通、刊刻摹仿影响了雷神形象在插图中的运用。

如《三国演义》各刊本插图情节选择、细节刻画等差异甚大,但火烧木栅寨的构图相近,可见后出刊本对前作的模仿,并对雷神形象做了细微调整;第二,插图反映了明清时期雷神形象及相关知识的普遍存在。刻工选择了最为常见稳定的雷神形象阐释文本,读者也熟悉雷神形象并能理解其中趣味,如深受中国小说影响的日本小说《明清军谈国姓爷忠义传》(1717年)插图也用雷神的形象刻画雷,但将雷神刻画成佛画常见的畏兽持鼓槌带连鼓的形象。

有学者认为周曰校刊本创造性塑造了雷神形象,并影响了世德堂本《西游记》等插图。[2]但从插图雷神形象的要素和细节看,不少插图不是对前人作品的机械模仿,而是非常熟悉雷神的形象,根据情节进行了调整,以有无连鼓、锤钻等区别雷雨、雷法等叙事。

万历十九年(1591)周曰校刊本也并非雷神形象创造的关键,明清小说插图的刻工,早已生活在一个充满雷神形象的时代,如明清《老子八十一化图》多处壁画也出现鸟喙有翼雷神的形象[3],雷神在插图中的普遍存在,不仅出于刻工的趣味,也有广泛的知识背景和图像叙事基础。

讨论“小说文本中的知识要素、谱系及其在叙述结构中的作用”[4],从形象史学的角度看,作为副文本的插图,以雷神形象阐释体现上天意志的雷雨、阐释默认为雷法的各种法术,其产生的知识世界和形象源流有深入探讨的必要。



明铜铸雨神、雷震子

二、兽首、豕首到鸟喙:先秦至明清的雷神知识、图像

从图像谱系看,明清小说插图的雷神有着相对稳定的形象,诸要素皆备的形象如下:

一是外貌上鸟喙、蝙蝠翼与禽足三者齐备,两颊有长毛耳,躯干双臂为人形,武将装束,袒胸腹;二是雷神双手持钻、锤;三是连鼓环绕。

每一部分要素实源先秦至明清不同时期的知识和图像,在不同的图像中要素可能略有出入,而且不同时期的知识、图像变化也并不是一致同步的。

(一)先秦两汉的兽首雷神、连鼓的知识和图像

早期文献雷神的知识主要是解释雷声的来源和雷神的形象,大致可分为三类,一是仙人或黄帝驱雷车,车上有鼓,如《庄子·达生》“雷车”之说;二是龙蛇,如《山海经·海内东经》云:“龙身而人头,鼓其腹则雷。”[5]三是连鼓雷神,呈半人兽外形,连鼓环绕。



《论衡校释》(附刘盼遂集解)

王充《论衡•雷虚篇》云:“图画之工,图雷之状,累累如连鼓之形。又图一人,若力士之容,谓之雷公,使之左手引连鼓,右手推椎,若击之状。其意以为雷电隆隆者,连鼓相扣击之意也”,“如雷公与仙人同,宜复著翼。”[6]雷公是叩击连鼓发出雷电的力士,王充认为雷公应有翼。

从画像石中也可以看到这三类形象,其中连鼓雷神的形象影响了后世的图像,像山东临沂出土的东汉画像石,雷神暴眼凸嘴,有长毛耳,肩后有羽翼,袒腹露乳,手持鼓槌,四周十只连鼓环绕。明清图像中雷神长毛耳、袒胸腹、有翼、连鼓等要素已具备。

(二)魏晋至隋唐的豕首雷公地方性知识与兽首、力士雷神图像

魏晋时期雷神的知识发生了变化,解释雷声的来源如《玄中记》指出是玉门西南小国每岁输出霹雳石供霹雳所用[7],描述雷神形象如《搜神记》描述霹雳“唇如丹,目如镜,毛角长三尺余,状如六畜,头似猕猴”[8]。

到了唐代的笔记,雷神的知识变化巨大,出现了大量雷州地方性知识,豕首雷公的形象备受关注,传闻雷民将猪鱼同食会召来雷霆,猪、鱼结合实传达了雷公的形貌。

如《投荒杂录》记载雷民伤到的雷“豕首鳞身,状甚异”,受祭祀的雷像是“豕首鳞身”[9]。《录异记》云雷公是“身二丈余,黑色,面如猪首,角五六尺,肉翅丈余,豹尾,又有半服绛裩,豹尾缠腰,手足两爪,皆金色,执赤蛇,足踏之,瞪目欲食,其声如雷”[10]。

《酉阳杂俎》有相近说法,云坠地雷公“猪首,手足各两指,持一赤蛇啮之”[11]。《传奇》记载被人所伤的雷公“状类熊猪,毛角,肉翼青色”[12],有“身尽青,伛而庳,有金斧木楔”的雷鬼 [13],还有翅膀被树夹住无法飞行的雷公[14]。《唐国史补》的雷公“状类彘,秋冬伏于地中”[15]。



汲古阁刊本《酉阳杂俎》

但这一时期现存的雷神图像基本延续了汉代的形象,未出现笔记“豕首鳞身”的外形。如山西九原岗墓葬北朝壁画《升仙图》、莫高窟249窟西魏壁画皆是兽首有翼连鼓雷神。初唐到五代敦煌壁画有11处雷神,形象有无翼、有翼,人首、兽首之分,鼓槌或有或无,标志物是连鼓。又如唐代绢画《灵鹫山释迦说法图》[16]、五代绢画《降魔变》[17],都是无翼的力士连鼓雷神。

(三) 宋代以来的雷斧知识和豕首、鸟喙雷神图像

宋代雷神知识的记载侧重雷法,突出人对雷的感召驱遣,描述雷斧、雷石功效,对雷神形象记载不多。

《夷坚志》说雷神“长三尺许,面及肉色皆青。首上加帻,如世间幞头,乃肉为之,与额相连”[18],雷斧“长三寸,非铁非石,凿小孔而无柄”[19],严羽有《雷斧歌》。

宋元时期的图像,豕首执斧、钻的连鼓雷神形象大增,可见唐代笔记雷神豕首、用雷斧等说法已被图像广泛接受。如川西五代两宋墓葬出土10件猪首人身俑有骑鼓、击鼓、执斧钻等造型[20],大足宝顶山宋代石刻雷神也是豕首,连鼓环绕,又如山西洪洞水神庙元代壁画,雷神是靛蓝的豕首力士,肉色蝙蝠翼,持锤,连鼓带火焰。



普香尊天雷神大将尊天像

宋代以来,鸟喙有翼连鼓雷神的形象逐渐占据了主流,明清书籍插图雷神形象较统一,是否到了明代雷神就固定为这一形象呢?

事实并非如此,如《西游记》孙悟空被形容为“毛脸雷公嘴”,不言鸟嘴、猪嘴,而言雷公嘴,缘于雷公有不同形象,但鼻吻部有暴突的特征。

如山西宝宁寺明代水陆画《主风主雨主雷主电风伯雨师》的连鼓雷神是“豕首鳞身”,无翼。宋代以来雷神形象可分为两类:一是头部为豕首、兽首形象,多见于水陆画;二是鸟喙有翼形象,水陆画和插图都常见,如山西平遥西良鹤村龙天庙明代壁画雷神与小说插图一致。

(四)明清小说插图的鸟喙有翼雷神

明清小说插图运用形象较稳定的鸟喙有翼力士,与连鼓、锤钻的结合表示不同司职、能力的雷神,构成了图像谱系中表意清晰的一个分类。有关情节、形象可分为三种。

一是司雷雨的雷神,连鼓和锤钻是形象的必要元素,常与风伯电母、龙王同列。

如《西游记》中,由玉帝发旨意,普化天尊令邓天君率四神行动,车迟国斗法、凤仙郡降雨,皆是邓天君带四神降雨。《西游记》大业堂刊本“孙大圣劝善施霖”,连鼓略为一面鼓,《封神演义》舒载阳刊本“姬昌燕山收雷震”,靛蓝的雷神与电母、巨龙并列,带连鼓。

二是雷法神将,形象上突出雷火的火焰,有诛恶、战斗之能。



《雷神崇拜》

如《西游记》守南天门的是庞刘苟毕、邓辛张陶等雷将,与孙悟空战斗是雷府调三十六员雷将,大业堂刊本“反天宫诸神捉怪”,雷神与火德星君并列,周身环绕火焰。又如《萨仙咒枣记》萃庆堂刊本萨真人用雷火驱赶疫鬼,插图的雷神带连鼓、火焰,《水浒传》数个刊本插图雷神也带火焰。

三是辛环、雷震子等衍生形象,其形象突出双翼,无连鼓,强调战斗能力。

《封神演义》舒载阳刊本插图的辛环更接近雷神,但无环绕的连鼓,与雷神的主要区别是肤色;雷震子的形象与雷神差距较大,在插图中突出獠牙,双足为人足,着履,武器为金棒。

三、形象与司职:唐宋道佛二教与雷神叙事、图像之变

从上文可以看出,雷神形象之变的关键在唐宋时期,但是推动变化的关键是什么?明清小说插图的雷神形象与其司职紧密联系在一起,雷神降雨、诛恶,以及唐宋以来战斗、受雷法驱遣的司职,受道佛二教与雷神相关的叙事、图像影响。



连环画《雷神与闪神》

降雨的雷神源于自然信仰,连鼓、有翼是自然力的表现,宋代的道教雷法神将则是鸟喙蝙蝠翼的武将、带锤钻,吸收自然信仰、佛画元素等发展起来,雷公可为神祇所驱遣,为人感召,于唐代出现在佛教叙事中。

早期雷神除降雨还司惩罚、取龙等职。《尚书》云:“雷于天地为长子,以其首长万物,与其出入也。”[21]《论衡》云:“世俗以为击折树木、坏败室屋者,天取龙;其犯杀人也,谓之阴过,饮食人以不洁净,天怒,击而杀之。”[22]这些司职体现了上天的意志,有诛恶之能。

唐五代有关雷神的笔记呈现出多种系统叙事的交融。以《太平广记》59则雷类笔记为例,雷神司职主要如下:

一是延续汉代取龙、诛恶之职,这类笔记不描摹雷神外形,如“张应”等6则讲述天取龙,但在汉代叙事中融入佛教宣传,躲避雷击的龙多藏匿在高僧身边,又如“庐山卖油者”等7则讲述雷击杀亵渎神灵、不孝作恶之人。

二是司雷雨之职,职能虽原始,但多为雷州的地方性新知识,描述雷神为豕首肉翅,带雷斧、雷楔,叙事还体现了降水求雨活动中人与自然的斗争,如“陈鸾凤”等8则讲述豕首雷公降雨、与人争斗。

三是为符箓驱遣的雷神,有战斗驱邪之职,如“包超”等3则讲述凡人以符咒召唤雷神,引自前蜀《神仙感遇传》的“叶迁韶”条值得重视,雷公授凡人墨篆,谓可致雷雨、袪疾苦,并云雷公有五人,可见道教将雷神纳入了信仰系统并赋予了新的叙事。



黄杨木雕刻风雨雷神摆件

宋代的笔记,如《夷坚志》《续夷坚志》《湖海新闻夷坚续志》等丰富记载延续了唐代雷神三种司职,但讲述道教以“五雷法”驱遣雷将的内容大增。

如《夷坚志》“程喜真非人”等11则笔记讲述以道教符箓召唤雷部天君,雷神降雨、驱邪、沟通天庭阴司。

北宋后期,“五雷法”兴起[23],道士林灵素识五雷法,能祷雨,受宋徽宗赏识,此类叙事更为盛行,且涉及道教派系之争,如“谭真人”条讲述天心派驱遣的神将未能主持正义,赵祖坚转习五雷法,术法有高下之别[24],“同州白蛇”条记载张继先在徽宗年间以雷法降妖[25]。至此自然雷神与雷法神将的司职、能力和形象已融合到一起,在图像上也充分体现了雷神与道佛二教的关系。

(一)雷部神将:鸟喙有翼形象与雷神司职

五代至宋道教雷法兴盛,神霄法派邓伯温、张元伯等鸟喙有翼将军形象和司职主动吸收了自然信仰和佛画的叙事和元素,如北宋末出现的《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玉枢宝经》,明刊本可见三位鸟喙神将的形象,与后世雷神非常接近。其演变主要有以下几处:



《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玉枢宝经》

一、受普化天尊统领,可以雷法感召,有元帅神的帽冠、武器,突出战斗权威和能力。

如《夷坚志》“十字经”条称逢盗时诵天尊号,“雷声大震,群盗惊走”[26],与佛教念观音号的叙事相似。

二、吸收汉唐连鼓雷神的形象,袒露胸腹,携带连鼓,司降雨。

在道教典籍中雷将和原始雷神同宗,如邓为太昊伏牺氏次子,为黄帝部将,张、陶为黄帝后代,汉代纬书多以黄帝为雷神,如“轩辕星,主雷雨之神”[27],“黄帝名轩辕,北斗神也,以雷精起”[28]。

三、吸收佛画鸟喙、蝙蝠翼等元素,此形象有诛恶驱邪能力。

唐代笔记的描述“肉翅丈余……执赤蛇,足踏之,瞪目欲食”[29],“持一赤蛇啮之”[30],“肉翼青色”[31],直接影响了这类形象,使其与佛教食蛇的迦楼罗的鸟喙和夜叉鬼的蝙蝠翼联系起来。

李远国云:“道教雷法中大量地吸收了佛教唐代密宗的修持方法。”[32]二阶堂善弘指出道教元帅神形象受到密教明王形象影响。[33]邓天君“欲为神雷,代天诛伐此恶逆”,变形后“凤觜银牙,朱发蓝身,左手持雷钻,右手执雷槌,身长百丈,两腋生翅,展开则数百里皆暗”,“状若蝙蝠,……手足皆龙爪”[34]。

蝙蝠按郭璞《尔雅》注有“仙鼠”美名[35],蝠翼神奇且无贬义,朱发蓝身有密教图像的色彩特征。槌乃击雷鼓用,雷钻“恶逆至重者,嗔之以此钻钉入脑顶,变化穿透于踵”[36],是雷神的工具和武器。



《尔雅正义》

北宋以后,鸟喙雷将形象渐盛,但雷将的形象并未完全取代象征自然力的豕首连鼓雷公,二者皆被视为雷神,形象和司职既有重合也有区别,图像处于交叉并存的状态,并以连鼓为降雨司职的标志。

在图像谱系中,雷将司降雨、驱邪、诛恶、战斗等,连鼓雷公仅司降雨,雷将为上级、令官,雷将、雷公合一时是鸟喙有翼神将的形象,雷公、雷将分开并存于同一画面时,通过有无连鼓、鸟喙与豕首来区别身份。

这种上下级构图在水陆画中很常见,如宋本《道子墨宝》推云童子后是兽首扛连鼓的雷公及鸟喙将军邓天君、张天君,张天君也带连鼓。

目前看传为宋代李公麟所作《为霖图》[37],最早将连鼓雷公刻画为鸟喙形象,画中连鼓雷公居于上中,面部可见鸟喙,邓天君居于左下侧,持锤、钻。元代《朝元图》雷将的标志是倒生的獠牙,雷公是手持一圈连鼓。

北京白云观明代绢本《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天尊左侧是邓、张、陶天君,左上侧是豕首连鼓雷公。河北涿鹿周庄龙王庙清代壁画《龙王行雨图》,鸟喙带锤钻的雷将与豕首擂鼓的雷公并列。



清木雕漆金雷神立像

雷将和雷公组合,降雨、诛恶、战斗,是此后小说常见的内容,但小说插图往往仅刻画一个鸟喙有翼雷神指代雷将、雷公合一的形象。

(二)护法与外道:佛教雷神图像与可驾驭的自然力

佛教图像中雷神主要使用了每个时代已成型的雷神形象,不作改动。雷神主要是作为一种自然力量,可以受感召驾驭,在佛画叙事中作为护法或外道以彰显佛菩萨的能力。

魏晋至隋唐时期,连鼓雷神形象被吸收到佛教图像中。

一是成为护法,与风神组合,如莫高窟249洞窟西魏壁画的雷神、风神成为帝释天、阿修罗王等的“僚属”。

“雷公属天象图中的诸神之一,来保护佛法,即佛教把中国神话传说中的雷神收编为它的护法神。”[38]雷是佛菩萨驱遣惩戒或庇护众生的自然力,323窟初唐壁画描绘连鼓雷神击倒玷污佛陀晒衣石的外道,45窟盛唐、112窟中唐、98窟五代等壁画中,雷神传达了“云雷鼓掣电,降雹澍大雨,念彼观音力,应时得消散”的信仰神力。

二是被视为为外道,是被佛祖征服的对象,像五代绢本《降魔变》魔军最外围是连鼓雷神。无论是护法还是外道,佛教叙事中雷神仅有自然力。

宋代后佛画的雷神多为鸟喙有翼雷将形象,被视为外道的色彩更加突出,且往往与鬼子母、毘沙门天题材佛画的蝙蝠翅夜叉混淆。

南宋淳熙七年(1180)大理国描工张胜温的《梵像画卷》毘沙门天头顶上的连鼓蝙蝠雷神,外形与五代《行道天王图》“蝙蝠鬼”形象相近[39]。



梵像画卷

佛教中蝙蝠形象并不正面,《法苑珠林》云蝙蝠:“实无有大鸟之用,其身臭秽,但乐暗冥。”[40]夜叉与雷神的联系与佛道二教的争竞不无关系,李翎指出佛画《揭钵图》鬼子母率领夜叉众有蝙蝠翼,源自“雷公图像”,是雷将被视作外道,形象被用到佛教图像魔鬼上[41]。

值得关注的是此画五代佚名本、元代朱玉本佛祖左上皆有连鼓豕首雷公,是攻击佛祖的外道之一[42]。元代居庸关四大天王浮雕脚下踩的不是传统题材中的夜叉,而是四神,取风调雨顺之意,雷神是鸟喙有翼的雷将形象,是受镇压控制的力量。[43]

雷神作为佛菩萨的护法形象宋后较为少见。如南宋行霆《重编诸天传》确定了二十诸天组合[44],后世又有二十四诸天、二十六诸天等说法,不同轨仪融入东岳大帝、紫微大帝等信仰,但诸天中帝释天本为印度教司雷电与战斗的天帝,迦楼罗也是鸟形,故少见雷神,今仅见四川蓬溪慧严寺明代壁画二十四诸天有鸟喙连鼓雷神。将雷神视作可征服、驾驭的自然力,也是此后小说常见的内容。



《雷州雷神之谜》

四、明清的叙事增殖:形象解释、神仙修炼和狐狸渡劫

明清时期,随着书籍图像的普及,民间信仰叙事对于宗教间微妙的互渗考论不多,但对雷神的形象产生了通俗的解释,尤其是宋代以来雷神形象上连鼓与雷将的结合,司职上降雨的雷公从属于降雨诛恶的雷将,同时二者又有所融合的知识表达,产生了多种叙事。

同时雷劫被视为天道对修仙者的考验,雷神形象还成为结构神仙修炼和狐狸渡劫叙事的重要设定。

(一)雷神的名号及形象解释:雷将与连鼓的融合

雷将与连鼓的结合,虽然《道法会元》云雷神有槌可击鼓,《道子墨宝》也画了带连鼓的张天君,但针对二者结合的解释在明清引发了叙事增殖。

在明代与雷神形象或司职相关的神祇名号繁多,折射出民间信仰对这一形象的关注和兴趣,如明唐富春校刊本《新刻出像增补搜神记》,与雷神司职相关的神明就有敕掌十二雷霆的田华毕元帅,执雷令的田吕元帅、雷门苟元帅、五雷神陈文玉。

五雷神由《太平广记》记载的雷民抚养的陈义演变而来,在书中与风雨神并列,为自然雷神。与小说插图雷神形象一致的是苟元帅辛兴苟,其事曰:

雍州有神雷山……雷藏于地中,作鸡状。雍州有民姓辛名兴,字震宇,家贫,卖薪以养母。一日入雷山,于石中得鸡形者五,以为可做母膳,以内衣裹之持归。母欲烹之,一鸡作人言:“予雷也,不可食。乞宥一剐之恩。”其母不允,雷霹雳而起,母受惊破胆而死。

辛兴卖薪携酒归,抱母尸而泣,知为雷鸡所震死,遂欲将五雷鸡并捶毙。雷神冲虚而起,风霾交至,欲下击辛兴,而悯其为孝子,便化做道士,揖辛兴日:“误伤尔母,勿怨也。我等愿听命以谢罪。”

因奉十二火丹,辛兴食之,遂易形貌,头如妖,嘴如鸟,肩生翼,左持凿,右持槌,脚踏五鼓,而升化母尸而去。天帝感其孝,封为雷门苟元帅,与毕元帅共五方事,往来行天,剪除幽明邪魔。



明嘉靖四十五年谈恺刻本《太平广记》

辛兴苟的故事融合了四种原型。

首先姓名来自章苟,栾保群指出其事与《搜神后记》所载章苟事有关,雷部田华毕元帅、《封神演义》辛天君、陆粲《庚巳编》苟毕元帅皆为章苟故事衍变而来,“看似合而为一,实乃一分为三”[45]。辛兴苟脱胎自章苟,除贫寒、雷霆公正诛恶相似外,雷神对孝子辛兴苟的补偿是让他成神,深受元明凡人成神、推崇孝义的“封神”文化影响。

其次,变身情节出自道教典籍邓伯温的变形。

其三,捶毙雷鸡的抗争,源自唐代笔记雷民不畏雷神、与雷公打斗的力量。

最后,确认雷为鸡形,化作为辛兴苟脚下的五个鼓,将雷将形象与连鼓融合到一起,使鸟喙有翼连鼓形象在叙事中取得了合理的解释。

在小说叙事中,也可见出鸟喙有翼形象深受明人的关注。元代《武王伐纣平话》的雷震是“披头似鬼、肩扛一柄大刀”的形象,嘉靖年间《列国志传》雷震穿青袍、执铜锤,殷郊穿红袍、拿火箭,有雷神电神的痕迹,隆庆、万历年间《封神演义》雷震和辛环都借用了雷部神将的形象。

截教闻太师受封普化天尊,他统帅的邓、辛、张、陶死后位列雷部二十四天君,辛环“二翅空中响,头戴虎头冠,面如红枣色,顶上宝光寒,锤钻安天下,獠牙嘴上安,一怒无庶挡,飞来势若鸾”。雷震“面如蓝餘,发似朱砂”,“眼睛暴湛,牙齿横生,出于唇外”,跟邓天君相似,吃仙杏而化形,似辛兴苟食火丹。形貌类似雷神的斗争双方,体现了时人对雷神形象的浓烈兴趣和巧妙解释。

明清时期鸟喙有翼连鼓雷神图像的大量出现,呈现的是当时民众对雷神的普遍认识,通俗文学插图的流行传播,又反过来巩固大众的雷神的知识。在这套知识中,雷神形象与司职是紧密结合在一起,如《五杂俎》引王充言雷霆为人椎连鼓作声,又补充道:“然雷之形,人常有见之者。大约似雌鸡肉翅,其响乃两翅奋扑作声也。”[46]



上海书店版《五杂组》

虽引王充语,但谢肇淛基于当时丰富的图像,解释雷是鸡形,雷声是鸡翅奋扑而不言擂鼓,可见鸟喙有翼形象在晚明已深入人心。

《子不语》提到雷公患病,婺源董某因为嘴尖,竟临时被拉去顶替雷公执行任务[47]。又

如《集说诠真》曰:“今俗所塑之雷神,状若力士,裸胸袒腹,背插两翅,额具三目,脸赤如猴,下颏长而锐,足如鹰鹯,而爪更厉。……环悬连鼓五个,左足盘蹑一鼓,称曰雷公江天君。”[48]不论雷神的名号如何,形象多是鸟喙有翼,形象的由来及能力获得了丰富的解释。

(二)知识表达与小说结构艺术:神明修炼与狐狸渡劫

鸟喙带翼带连鼓的形象及司职相对固定后,形象鲜明能力突出的雷神,象征自然力和上天的考验,相关知识的表达也成为结构神仙修炼情节的重要内容。

雷法是成仙要掌握的术法,雷、火是要经历的考验,成仙后雷神会成为受神仙驱遣的下属,是神魔小说重要的设定。

明代王灵官、真武祖师等信仰盛行,雷神就成为他们下属,如《萨仙咒枣记》,萨真人用雷火惩戒王恶,王恶拜萨真人为师成为王灵官后,雷神也成了王灵官的下属。雷神作为护法由萨真人传与王灵官,象征惩恶的职责和能力的传承。



萃庆堂刊本《咒枣记》

明嘉靖二十一年(1542)绢画《萨祖灵官雷将众》(图4)[49],王灵官率雷将护送萨真人,右上侧是邓、张、陶天君,左侧是雷公,成为神明掌握雷法的形象表达。

又如《北方真武祖师玄天上帝出身志传》十七回收五雷五音曰:

天尊曰:“雷主姓邓名成,号为天君,在太华宫住,可火速前去。”……天君于庙门大喝一声,手执令牌一照,五雷神跪于天君面前。天君用手自南方一指,指出五个雷公,尖嘴鸡翅,手执尖锤近前,那五神变出真形,却只是五个鼓,五雷神押住。天君曰:“此五雷,我不留,随汝去降妖。”祖师大喜。

真武祖师被五雷击倒,求助普化天尊,请邓成天君收五雷,邓成名号实源自邓伯温,五雷对应五个连鼓,外型是“尖嘴鸡翅,手执尖锤”,被邓天君送与真武祖师驱遣。

二十三回真武祖师收雷电神,云石雷山中还藏有诸雷神,共有五方雷公将军、八方云雷使者、五方雨雷使者、雷部总兵行雷,这群雷公还缔造了电母,并主动归顺了真武祖师。此二关是祖师成仙路上重要的历炼,五雷能击倒真武祖师,是祖师修炼的劫难,但它们与雷电神最终都臣服于祖师,是弘扬祖师信仰的重要构成。

此书双峰堂刊本插图,雷电神是成鸟喙有翼带连鼓形象。明嘉靖绢画《真武玄天上帝》中[50],真武祖师右下侧为邓、张二天君,代表众雷神。

雷神形象还常用在有灵根的动物特别是狐精修练经历雷灾考验的描述中,相关知识成为小说结构情节的重要手段。



《雷神传奇》

佛教有三灾之说,道教有灾、劫之说,如《度劫真经》说修行第三灾“有‘五雷’,各率所部,环相攻击。道未闻时,一瞬息间,精神四散,永不凝聚”[51]。

神魔小说中,雷灾是重要的设定,如《西游记》菩提祖师言:“天降雷灾打你,须要见性明心,预先躲避。躲得过,寿与天齐,躲不过,就此绝命。”

《太平广记》九卷狐狸故事的流行,使宋代以来修道雷灾与民间传说结合到一起,明清盛行精怪特别是狐精渡雷霆劫之说。如纪昀云:“又狐避雷劫,自宋以来,见于杂说者不一,夫狐无罪欤?雷霆克期而击之,是淫刑也,天道不如是也。狐有罪欤,何时不可以诛,而必限以某日某刻,使先知早避,即一时暂免;又何时不可以诛,乃过此一时,竟不复追理,是佚罚也。天道亦不如是也,是又何说以解之?”[52]

此问接近王充对“天取龙”的质疑,对此疑问,明清的狐狸故事有各种解释,不乏矛盾之处,但丰富了叙事。

狐狸有狐妖、狐仙,纪昀就指出狐狸由妖而求仙,快速但易遭遇雷灾,炼形为人而求仙则缓慢安全。[53]



蒲松龄《雷神》

但大部分小说并无此区分,而是把狐狸遭雷灾当作推动小说情节发展、塑造人物的设定,如《聊斋志异·娇娜》,孔雪笠为狐狸抵挡“利喙长爪”雷霆的袭击是表达人狐情谊的重要情节,《小翠》则融合了汉代“天取龙”的知识,狐狸到王太常这样大贵命格的人身边避雷,进而报恩,成为叙事展开的因果框架,雷神的知识是这些故事展开的关键。

从图像看,到了清末,如《点石斋画报》丁集《狐遭雷殛》,鸟喙有翼雷神率领天兵抓狐精,展现的仍是时人熟悉的雷神知识。

综上所述,到明清时期,汉唐以来的各种雷神形象渐以鸟喙有翼连鼓神为主流,小说插图的刻工也选择了时人最感兴趣、较为稳定这一形象,并在不同的叙事中选择锤钻、连鼓、火焰等符号,将雷神不同的司职和衍生形象表达清楚。



《雷神与龙神的中日比较研究》

这类插图的盛行,有版画系统内在的传承,有明清丰富的雷神知识、叙事和图像作为背景,进而强化了雷神这一形象。

注释:

[1] 杨森:《明代古本〈西游记〉与〈目连戏〉“图—文”互文性研究》,《文学与图像》(第二卷),江苏凤凰教育出版社2013年,第216页。

[2] 胡小梅:《明刊〈三国志演义〉图文关系研究》,福建师范大学2015年博士论文,第143-144页。

[3] 王志军:《西北地区〈老子八十一化图〉雷神形象的的考察与研究》,《艺术探索》2023年第5期。

[4] 刘勇强:《小说知识学:古代小说研究的一个维度》,《文艺研究》2018年第6期。

[5] (晋)郭璞注、(明)郑煾校:《山海经》,万历二十八年闽格古斋刊本。

[6] (汉)王充:《论衡校注》,张宗祥校注、郑绍昌标点,上海古籍出版社2013年,第137页。

[7] (宋)李昉等编:《太平御览》“霹雳”条,上海古籍出版社2008年,第271页。

[8] (晋)干宝编著:《搜神记》,马银琴、周广荣译注,中华书局2016年,第233页。

[9] (宋)李昉等编:《太平广记》“陈义”条,中华书局1961年,第3150-3151页。

[10] (宋)李昉等编:《太平广记》“徐誗”条,中华书局1961年,第3144页。

[11] (宋)李昉等编:《太平广记》“宣州”条,中华书局1961年,第3142页。

[12] (宋)李昉等编:《太平广记》“陈鸾凤”条,中华书局1961年,第3145页。

[13] (宋)李昉等编:《太平广记》“萧氏子”条,中华书局1961年,第3147页。

[14] (宋)李昉等编:《太平广记》“狄仁杰”条,中华书局1961年,第3138-3139页。

[15] (唐)李肇:《国史补》,《唐五代笔记小说大观》,上海古籍出版社2000年,第199页。

[16] 大英博物馆藏斯坦因敦煌绢画20号。

[17] 法国吉美博物馆藏伯希和敦煌绢画MG17655。

[18] (宋)洪迈:《夷坚志》“扬州雷鬼”条,何卓点校,中华书局1981年,第1239页。

[19] (宋)洪迈:《夷坚志》“雷斧”条,何卓点校,中华书局1981年,1126页。

[20] 白冰:《四川五代两宋墓葬中的猪首人身俑》,《四川文物》2007年第3期。

[21] 李民、王健:《尚书译注》,上海古籍出版社2004年,第219页。

[22] (汉)王充著:《论衡校注》,张宗祥校注、郑绍昌标点,上海古籍出版社2013年,第138页。

[23] 李远国:《神霄雷法:道教神霄派沿革与思想》,四川人民出版社2003年,第264-267页。

[24] (宋)洪迈:《夷坚志》“谭真人”条,何卓点校,中华书局1981年,第1189页。

[25] (宋)洪迈:《夷坚志》“同州白蛇”条,何卓点校,中华书局1981年,第1236页。

[26] (宋)洪迈:《夷坚志》“十字经”条,中华书局1981年,第415页。

[27] (汉)《春秋合诚图》,[日]安居香山、中村璋八辑《纬书集成》,河北人民出版社,763页。

[28] (汉)《河图始开图》,[日]安居香山、中村璋八辑《纬书集成》,河北人民出版社,1105页。

[29] (宋)李昉等编:《太平广记》“徐誗”条,中华书局1961年,第3144页

[30] (宋)李昉等编:《太平广记》“宣州”条,中华书局1961年,第3142页。

[31] (唐)李肇:《国史补》,《唐五代笔记小说大观》,上海古籍出版社2000年,第199页。

[32] 李远国:《神霄雷法:道教神霄派沿革与思想》,四川人民出版社2003年,213页。

[33] [日]二阶堂善弘著:《元帅神研究》,刘雄峰译,齐鲁书社2014年,第144页。

[34]《上清玉枢五雷真文》,《道法会元》卷五六、五七,《正统道藏》第48册,台湾艺文印书馆1977年,第38974、38986页。

[35] (宋)罗愿:《尔雅翼》,明正德十四年都元敬重刊宋本。

[36]《道法会元》卷七三,《正统道藏》第48册,台湾艺文印书馆1977年,第39141页。

[37] 台北故宫博物院藏。

[38] 贺世哲:《敦煌图像研究:十六国北朝卷》,甘肃教育出版社2006 年,第 309 页。

[39] 沙武田:《敦煌画稿研究》,中央编译出版社2007 年,第178 页。

[40] (唐)释道世:《法苑珠林》(下),中国书店1991年,第1256页。

[41] 李翎:《鬼子母研究:经典、图像与历史》,上海书店出版社2018年,第341-342页。

[42] 美国大都会博物馆藏,浙江博物馆藏。

[43] 刘静:《居庸关云台天王脚下鬼怪形象考辨》,《美苑》2014年第1期。

[44] 李鼎霞、白化文编订:《佛教造像手印》,北京燕山出版社2000年,第343页。

[45] 栾保群编著:《中国神怪大辞典》,人民出版社2009年,第151页。

[46] (明)谢肇淛:《五杂俎》,上海古籍出版社2012年,第21页。

[47] (清)袁枚:《子不语》,上海古籍出版社2012年,第79页。

[48] (清)黄伯禄辑:《集说诠真》,清光绪五年上海土山湾印书馆刊本。

[49] 美国大都会艺术博物馆藏。

[50] 美国康奈尔大学博物馆藏。

[51] (清)刘体恕汇辑,邵志琳增辑:《吕祖全书×三品仙经》,清乾隆四十年武林王履阶刊本。

[52] (清)纪昀:《阅微草堂笔记》,上海古籍出版社1980年,第283页。

[53] (清)纪昀:《阅微草堂笔记》,上海古籍出版社1980年,第124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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