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黄河宿集之后,开一个宿集/参与一个宿集项目,成为很多文旅人的目标。
事实上,在过去7年时间里,全国各地滋生出数以千计的宿集项目。大多停留在PPT阶段,少数落地,个别存活。
做宿集很难,目的地的条条框框、业主的决心和实力,以及运营团队的专业与否,都可以是决定性因素。
为什么宿集能撬动更大的中国文旅版图,能让传统旅游资源匮乏的县域生长活力?
怎么样把高黏性粉丝转化成真金白银的投资人?
为什么都说在宿集项目上,谁来牵头很关键?
设计师自己开民宿,就不会踩坑吗?
在「2025中国宿集高峰论坛暨雪鹿奖颁奖盛典」现场,4位文旅品牌创始人,和一位教授,坐下来聊了聊。
2025中国宿集高峰论坛暨雪鹿奖颁奖盛典 圆桌对话现场
Q/罗德胤:我一直很好奇,文旅这个行业,人人都说很难做,尤其是这几年。
在座各位都是十多年从业经历的老文旅人了,为什么一直坚持?怎么样才能坚持?经历过哪些幸福时刻?哪些痛苦时刻?希望在大家的对话中,我能找到答案。
我的第一个问题:加入宿集,和不加入宿集,有什么不一样?换句话说,开民宿,单干和抱团干有什么区别?
A/张洪:我觉得最大的区别,是在运营成本控制上,可以有所降低。
如果是宿集的话,运营物资上面可以集采,营销上投入也可以通过宿集整体去对外营销,这个成本也会降低。
同时品牌的营销影响力上,通过宿集这样的模式,可能会吸引更多的、不同的客群。
目标客群可能每家民宿都不一样,或者客群对于产品的需求也不一样,如果是宿集的话,可以同时满足不同客群的需求。
Q/罗德胤:有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本来冲着您这家来的,住着不错,旁边逛一下发现隔壁家民宿也不错,下次又去隔壁那家住了?
A/刘喆:会的。我们有一个宿集项目,住店客人就很爱串门,比如说会在大乐住,然后会到朴宿喝咖啡,在宿集里走走逛逛,满足客人的好奇心和更多消费需求。
加入宿集,的确在很多硬件设备上可以满足资源共享,而我的真实感受就是,宿集回归到人最本质的需求,就是你为什么要来住民宿?
民宿是一个情感的连接。
在钢筋水泥的社区里面,你可能很少去串门,但在宿集里,客人之间真的是会去串门的,我们彼此也是敞开式、打开的。
这是我们去塑造这种美好生活方式的一种表现。
我自己参与宿集之后,像龙南围屋,还有和飞茑集合作的天山宿集都是这样的一个概念。
朴宿·岛屿来信·龙南围屋
宿集正在成为一种度假趋势,你可以第一天来住大乐,第二天住朴宿,第三天住其他品牌,五天小长假的选择上面,变成了多元的排列组合,可以在短的时间内体验不同的文化生活方式。
在AI快速发展的情况下,情感其实是最珍贵和最稀缺的,我们用宿集这个方式把人的情感去链接和打开,这个机会很宝贵,这是我实际参与宿集之后,一个切身的感受。
其他像品牌的联合体,在营销上面在互相帮助上,有太多的例子了。
你不是一个人对抗风险,你是和大家一起共同前进。
Q/罗德胤:宿集本身形成了一定的门槛效应,就是能够被邀请进宿集代表着一种高水平。
A/薛耀琪:我们是做整村开发的,对于宿集以及所有民宿品牌,一直求贤若渴。我们在做整村开发的过程当中,一直跟夏老师紧密合作。
为什么宿集在整村开发过程当中是非常重要的环节?
因为在运营过程当中,宿集其实是赋予了村庄品牌,赋予了村庄流量以及让这个村庄进行了迭代。
因为如果说我们没有一个头部的民宿或者业态进驻的话,这个乡村的辐射能力可能仅仅在于这个区域范围内,一小时、两小时也许已经是极限了。
一旦有飞茑集、朴宿这样的一线民宿品牌加入的话,这个村庄对外辐射从两小时变成了全国,这对任何一个整村运营项目来讲都有非常重要的意义。
我们原来也做过乡村项目,很多民宿我们并没有找国内一线的民宿品牌来经营,我们深刻地感觉到,在向外部求效益、求客流、求流量时非常困难,但是一旦和宿集捆绑在一起,我们客源来自全国的优势就显露无遗了。
陕西留坝 秦岭宿集
Q/罗德胤:您这个观点,是出于一个文旅行业的专业观察者角度。黄河宿集原来是保存很完整的古村,但是我们现在去看的不是古村,而是黄河宿集。入住的时候,也会参观其他几家民宿。
我个人的体会是,宿集本身成为旅游目的地了,而不是因为我们去那旅游,不得不住在旁边的民宿。
宿集的IP价值,对目的地的营造,远远超出了古村本身。这是我在黄河宿集现场感受到的很真切的体会,因为我的专业就是搞古村保护的,这个对于我冲击非常明显,不知道你有没有类似体会?
宁夏中卫 黄河宿集
A/薛耀琪:拿黄河宿集,还有飞茑集来讲,这些选址都是传统旅游逻辑里倒反天罡的逻辑。为了到这个地方,要辗转,而且很费劲地辗转,对于传统旅游来讲很不友好。
但是恰恰这样的产品,让大量的人争着愿意体验,而且多次地体验。像我老婆,黄河宿集已经去三回了,还想去。它真正的魅力在哪里?
宿集的确可以形成一个独特的旅游目的地,就像刚才两位讲的,就是以前是单打独斗成本高,现在大家凝聚在一起。原先在酒店行业也有这样的逻辑,就是一家五星级酒店生意难做,但是连片大家过得不错。这么多民宿品牌聚集在一起成为宿集,其实在市场上是有降维打击的效果。在这个基础上再配备其他互动的、体验的各类产品的话,那对于整个区域来讲是一个本质的飞跃。
其实讲到底我们就是以宿集产品作为破局点,彻底打破这个地方的沉寂状态,后续再补充其他的业态,真正地让这个项目圆满起来,所以宿集真的是非常好的解法。当然也不是到处都可以开,我们还是要有效地选址,无论你是从文化底蕴还是从极致景观来看,肯定是需要在一定的资源禀赋基础上,才能选择。
A/张英亮:宿集好像欧盟一样,就是代表整个行业最优秀的水平,就像全世界最好的国家他们形成联盟,到哪个地方开发我觉得都会成功的。
Q/罗德胤:我们刚才简短探讨了一下单干还是抱团干的问题,其实也有一个潜在前提,如果不是夏老师召集的宿集,大家不觉得是宿集,行业的号召力就会差好多,这可能也是一个方面。
浙江丽水 松阳宿集
Q/罗德胤:我再抛出第二轮的问题,希望能够更真诚地交流,四位可以从这个里面选一个回答。
自从加入这个民宿行业或者是乡村旅游的这个行业以来,你最幸福的一件事情,或者最痛苦的一件事情,和我们分享一下?
A/张英亮:我是比较小的单体民宿,比较痛苦的就是钱全部投进去碰到疫情了,觉得没有希望了。
Q/罗德胤:疫情期间是你最艰难的时候是吧?
A/张英亮:一开始,因为北海那边没有疫情,那两年把钱又赚回来了。
Q/罗德胤:大概是全国几乎所有其他地方都受到了疫情影响,就你们没有受到影响?
A/张英亮:对,因为我们涠洲岛,是一个孤独的岛。
Q/罗德胤:你的经营数据上面会有什么表现?
A/张英亮:数据很漂亮。
Q/罗德胤:漂亮到什么程度,给我们大家分享一下?
A/张英亮:之前大家都说100%的入住率,我们那两年几乎都是。
Q/罗德胤:整个岛上面都是100%?
A/张英亮:也不是全部,我们那几家比较好的店是100%。
Q/罗德胤:这个也是平时有准备,可以接得住天上掉下来的机会。如果平时没有准备,可能也不行。这是特殊的幸福时刻。
涠洲岛 方岛酒店
A/薛耀琪:我是做文旅出身——以前是做旅游景区,最幸福的事情是在乡村开发过程当中,我们认识到很多朋友,无论做民宿的,设计师,还是各种业态的主理人,这些意外收获让我觉得很幸福。
因为之前做旅游景区,主题很明确,没有那么多需要发散思维的地方,也不需要链接那么多业态。
我们做乡村开发过程中,发现它是一个非常有意思的场景,需要链接民宿的主理人们,需要链接当地的非遗传承人,在这个过程中,会遇到各种各样有趣的人。
痛苦当然也很多,第一个我觉得是转型。
原来做文旅小镇,从旅游景区突然转到了乡村开发当中,深深感觉到有很多不适应。我们有的员工原来都是西装革履,突然有一天站在了田边,这是真实发生的事情。我感觉到人到乡村初期的落差感。
乡村没有模式,土地受限,跟各级政府打交道过程当中困难重重,跟老百姓打交道,面对很多尖锐的问题,这个其实还是比较痛苦的,但是也乐在其中。目前正在这一系列的过程当中,痛并快乐着,但是快乐大于痛。
A/刘喆:快乐的一点就是,我们给很多人创造了他想要的生活,或是平时没有机会体验的理想生活,在这个过程中,我们也被客人或者被自己做的这个事情,雕塑成为不一样的自己。如果不做这个行业的话,也不会经历很多的事情,认识很多的人,包括像我自己见到了我喜欢的偶像,他们都是自己来到我的酒店、民宿里面住。
开民宿的过程中,收获持续不断的惊喜、刺激,每一天都可能是未知的,你会锻炼出一颗强大的内心,随时做好准备,随时迎接各种可能。
朴宿·所在(新安江店)
A/张洪:我觉得最幸福的一件事情,是我做匠庐民宿以来,在分享一种美好的生活的同时,我们也收获了全网两百多万粉丝,有相当一部分的粉丝成为匠庐的合作伙伴和共建者。就像我们西双版纳,还有重庆山区的店,都是匠庐的粉丝,住了我们的店以后选择跟我们合作。
下个月,安徽黄山也会开出一个新的匠庐,也是我们的粉丝,住了很多品牌民宿、酒店,最后选择了我们。我们的雪山项目,二三十个共建人都是粉丝,这是很幸福的事情。
做了这么多年民宿,有一件事情非常痛苦,就是当有项目没有按照自己想要的标准去完成。
今年春节过后,我砍掉了两个项目,其中有一个就是和某国企合作的。在建造的过程当中,沙发被我扔掉了几个;纸巾盒我们本来设计出来很有美感的,最后那个样子像拼多多9.9元包邮的。
我列出来几十个整改的问题,干了两三年没有整改完,最后还是选择分手。
梅里雪山匠庐·雾浓顶
Q/罗德胤:我想跟进问一下,有那么高黏性的粉丝——不但成为客户,还成为您的伙伴了,他们把自己真金白银投入您的项目——这是非常难的,怎么做到这一点的?
A/张洪:我曾经分享过,其实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诗和远方,都有一个田园梦,但不是每个人都能够下场做。亲自下场做会有很多不可预见的问题、困难,包括我们也是一路踩了很多坑走过来的,有了很多的教训。
实际上有这样的一个梦想,可以选择一些喜欢的品牌和产品,自己去参与其中,然后见证这个项目一步一步地完成,最后自己还是挺有这种成就感,而且还可以住遍我们每个店。
黄果树匠庐·村晓
Q/罗德胤:我们再来第三轮问题。我是学建筑的,特别关心做民宿经营的投资人怎么样看待设计的问题,踩过什么坑或者什么心得,总会有一些想法不一样,设计师跟投资人、运营人可能出发点不一样,有没有那种合作起来很困难或者说合作起来很顺畅的经验?
A/张洪:好的民宿,一定有一个非常好、非常棒的设计。我的总结是这样:民宿第一要有一个非常优美、有特点的选址,选址很重要,同时还要有出彩的设计,要舍得花钱找好的设计师。我们曾经踩过坑——一个项目,还好我们稍微懂一点设计,看了之后有很大问题。
匠庐现在出来的作品,像洞穴酒店,还有古村落改造,都是李众老师设计的,拿到了一些设计的奖,行业内得到不少认可。
匠庐的每个项目,包括未来要做的每个项目,都会非常重视设计,不仅建筑要有美感,满足功能的需求,还要能满足现代人对居住舒适度的要求。
赤水匠庐·雅路古
A/刘喆:我们不是单一做民宿,以运营前置,跟设计一起配合,是一个整体项目的运营。
我们自己的成功案例是一南一北两个乡村振兴的项目——以内容为前置,以运营为前置,设计共同去创造出来的一个成绩,不仅是在国内拿过多项大奖,在世界上也拿到了建筑的奖项。对于项目的传播或者对于乡村的带动,它的影响力是非常大的,其实算成本,应该是最低的。
这也是为什么说民宿发展到今天,我们依然是乡村振兴的切入口,也是城市更新最小投入的一个产品。运营+设计组合在一起才是最优的,不要把运营或者设计单独地拿出来做两件事情,一定是绑在一起,然后才会做好一个产品,否则是对于乡村的二次破坏。
Q/罗德胤:您个人的经验而言,会不会对于设计师的方案做出比较重大的改变?
A/刘喆:我们合作的设计师,从国际一线,到国内性价比高的设计师都有,为什么还是要运营前置,包括自己的项目也好,甲方项目也好,每个项目都是要因地制宜地去设计,因为最终绑定的是运营,我要为后续成绩发展负责任,而不是单独思考一个方面的事情,它是一个整体的逻辑。就像造一辆车,每个环节都非常重要,技术很重要,轮胎很重要的,车体很重要,是一个整体。
Q/罗德胤:是不是这样理解,运营前置要把任务书制定得比较周到。
A/刘喆:我们要做内容的牵头者、落实者。为什么要建议甲方先找运营,而不是先找设计,你找了设计,根本不知道运营是什么,就像刚才张总说的,为什么放弃那两个项目,就是这样的问题。真正运营的人才知道这个东西要做什么,我从哪里可以赚钱,从哪里可以省成本,设计师可能为了一时的设计效果,做仅仅昙花一现的东西。
我们所做的项目,都已经运营了将近十年,我们是拿到结果的人,可以很自信地来说这句话。不是说自己拍脑袋想做一件事情,而是通过十年的运营成绩,十年得出来的结果,倒推出所有新项目应该怎么样组合,是有科学逻辑的。
朴宿·所在(新安江店)
A/薛耀琪:设计一直是我比较关注重视的环节。其实原来因为我们做文旅小镇,当年45.8元一个平方,80块钱一个平方,100块钱一个平方我们都接触过,有些简直就是糊弄人。
在乡村开发的过程当中,对刘总讲的运营前置我深有体会。
我们的村子改造过程当中充分做到了运营前置,房子没有推倒之前,我们确定了经营者是谁,由经营者选择设计师,可能会给他一个设计师的名单,他再寻找自己喜欢的,由他进行提示我的房屋面积,还有厨房面积……所有这些元素都由经营者来提,而不是所谓的开发方来提。
设计师也是有流量的,设计的建筑也是有流量的,经营的品牌也是有流量的,将来从事内容也是有流量的,做的活动也是有流量的,所有流量相加过程当中形成流量体系才能成功。
我们见到太多的政府拿设计院的新中式的图纸,可能套了50个项目,你是第51个依然给你用,但是很多政府觉得不错,恰恰因为大家都是一样的设计的结果,最终呈现的就是让你的产品没有个性没有流量,所有的环节断开了。我们的核心业态,尤其是民宿板块,一定是和优秀的设计师合作。设计不能进乡村,乡村振兴要出大问题的。
A/张英亮:因为我本身自己是设计师,所以民宿项目都是我自己设计的,觉得好像能量不够的时候,我会找自己认可的设计师帮助我,一起把这个项目落地,这十年做得还不错。
Q/罗德胤:设计师自己做民宿,会经常踩坑吗?
A/张英亮:别人说我是设计里面运营做得最好,运营里面设计做得最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