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考消息网5月15日报道(文/王自强 袁亨瑞 李函林)今年是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80周年。作为这场浩劫的策源地之一,德国举办了一系列纪念活动,借以反思过往、警示未来,力图在集体记忆中筑起一道防止悲剧重演的堤坝。

易北河畔的反思

4月25日,德国萨克森州托尔高市举行系列活动,纪念美国与苏联军队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末期于易北河畔的历史性会师。由于该事件具有强烈的历史象征意义,其纪念活动每年都吸引世界各地的和平主义者与历史爱好者。

1945年4月,英美等国盟军赢得鲁尔包围战,迅速深入到易北河畔。同时,东线战场的苏联红军发动攻势,开始攻占柏林的行动。25日,美军第69步兵师的巡逻部队在托尔高与苏军会师,在残缺的桥上实现历史性握手,两军会合,将德军分裂成南北两部分,纳粹德国的灭亡进入倒计时。

易北河自南向北穿城而过,如今,河的西岸,会师纪念碑巍然耸立。碑文以俄、德、英三种文字刻写:“荣耀属于战无不胜的红军及我们忠诚的盟军部队,他们击败了法西斯德国。”

在今年的纪念活动上,萨克森州州长米夏埃尔·克雷奇默在纪念碑前致辞。他说,德国以沉痛的代价认识到战争能带来何等破坏和灾难,深刻体会到战争不是解决冲突的手段。“对我来说,即使在80年后,竭尽全力防止暴力和战争升级仍然是最重要的教训。”

活动当日,现场举行升旗仪式,各政党代表、地方官员及民间组织依次向纪念碑敬献花环、缅怀历史、祈愿和平。花环绶带上,大多写着“警醒”“和解”“保卫和平”等字句,反映出德国各界对战争的反思。

在敬献花环后,萨克森州负责和平、欧洲和东德事务的州议员尼科·鲁道夫接受本报记者采访时说:“易北河会师,让人回想起不同政治制度的力量是如何为实现共同目标而和解的;鉴于当下的地缘政治局势,这一点再次变得具有现实意义。我所在的瓦根克内希特联盟主张和平、外交调解和国际交流,因此我们也一定要参加并重视这个活动——它不仅关乎萨克森州,更关乎整个德国。”

托尔高市市长亨里克·西蒙也表示:“我们举办活动的初衷,是为了强调和解与和平,重申当年的‘托尔高誓言’,让人们记住,即使当下存在界限与障碍,我们依然可以克服分歧,重建和平。”

一名德国同行在现场与记者交流中表示,德国的反思经历了一个发展过程:上世纪70年代,总理勃兰特的“华沙之跪”曾在德国招致大量反对,真正的反思是近几十年的事情。她说,目前德国的历史教材花费大量篇幅分析二战,避免德国重蹈覆辙,“我也会尽好记者的使命,呼吁读者勿忘历史、珍视和平”。

达豪幸存者的证言

如果说易北河会师象征着盟军在战争尾声的团结,那么在几乎同一时间发生的达豪集中营解放,则让人回想起战争中最黑暗的一面。

1933年3月,希特勒上台几周后,纳粹在慕尼黑附近的达豪建造了第一批集中营,这成为所有集中营和灭绝营的代表。截至1945年4月底集中营解放,纳粹政权已在这里囚禁了来自欧洲各地的20多万人,其中超过4万人被杀害或因酷刑、饥饿或疾病而死亡。

5月4日,阴雨如织,体感温度降至冰点。在这寒意透骨的天气里,达豪集中营迎来解放80周年的纪念仪式,包括阿巴·瑙尔在内的9名前集中营囚犯及其家人参加了活动。

阿巴·瑙尔现年97岁,是一名出生于立陶宛的犹太人。80年前,瑙尔与1万多名集中营囚犯一起,被党卫军驱赶进行所谓的“死亡行军”——从达豪集中营出发,朝南行进,整整七天,风雪交加,囚犯们饥饿不堪,没有任何补给。在死亡行军中,他的大部分家庭成员被纳粹杀害,只有他和父亲幸免于难。

瑙尔讲述道,纳粹强迫极度虚弱、营养不良的囚犯修建巨大的地下掩体,或是制造战斗机,目的是“通过劳动来灭绝(囚犯)”。在此期间,他的“工作”是跑步搬运50公斤重的水泥袋,一个班12小时。瑙尔说。在那次建设中,仅十个月内就有超过2.3万人丧生,主要是来自东欧的犹太人。

幸运的是,瑙尔没在集中营待太久,“这也是我今天还能活着坐在这里的原因”。然而他也表示,集中营带来的梦魇至今挥之不去。他仿佛过着两种人生,白天与常人无异,夜里却又再次置身集中营。谈及自己失去的童年和遭受的苦难,他表示自己曾一度无法开口。但如今,他会定期从以色列来德国,和年轻人面对面交流。

“无法开口”也是众多受害者共同的写照。在德国书店的书架上,犹太裔漫画家阿特·施皮格尔曼的图像小说《鼠族》始终摆在显眼位置。小说情节围绕作者对父亲的采访展开,施皮格尔曼的父亲是波兰犹太人,也是纳粹大屠杀的幸存者。

小说的前六章出版后,外界意外给予大量关注,这使得作者陷入瓶颈,创作难以为继。他与捷克裔犹太人大屠杀幸存者、心理医生保罗·帕维尔谈到此事,帕维尔的意见是:无数死在集中营的人都没有机会讲述他们的故事,所以“或许最好是别再讲下去”。施皮格尔曼回应说:“每个字都像是对沉默和虚无不必要的玷污。”

而对于瑙尔,讲述是一种疗愈,“曾接近死亡,便更懂得热爱生命”。瑙尔非常重视与年轻一代的交流:“我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但你们这代年轻人肩负着责任,来日方长。”

纪念碑前的缅怀

在达豪,幸存者的证言令人泪目;而在柏林的特雷普托公园,另一群人也在回忆他们家庭的战争记忆。他们是当年盟军士兵的后代。在父辈握手的地方,他们同样在追问:父辈曾目睹了什么、又留下了什么?

特雷普托公园是苏军纪念碑所在地,也是1994年苏军驻德集群撤离德国仪式的举办地点。纪念碑于纳粹德国无条件投降4周年之际建成,以纪念在柏林战役中阵亡的8万名苏联红军士兵。每年5月9日,生活在柏林的俄罗斯人都会在这里庆祝“胜利日”。

在今年的活动现场,俄罗斯人彼得主动用汉语同记者交谈。彼得的外曾祖父曾是一名军人,参加过莫斯科保卫战。彼得的母亲尤利娅生活在莫斯科,今年为庆祝“胜利日”80周年专程前来柏林,她不无自豪地回忆说:“我的祖父是亚美尼亚人,他曾在1941年莫斯科保卫战中作战。当时,纳粹德国的军队距离莫斯科只有20公里,他参加了那场决定性的战役,最终,我们的军队击溃了那支法西斯部队。”

“正因为如此,我们今天带着特别的感恩来到这里,感谢我们的祖父辈,也感谢全世界所有曾经为了反抗纳粹和法西斯而战斗的人们。正是因为他们的牺牲和奋斗,我们今天才能生活在这个世界上。”她说。


德国托尔高市4月25日起举行为期三天的易北河会师80周年纪念活动(袁亨瑞 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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