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MIT Technology Review）
几年前，一位 30 多岁的比利时男子驾车两次撞上路灯柱。地方当局检测发现，他血液中的酒精含量是法定上限的 4 倍。在随后几年间，该男子又三次因酒驾被捕。但在这三次被捕时，他都坚称自己并未饮酒。
他说的确实是实话。后来，医生诊断他患有自动酿酒综合症，这是一种罕见的疾病，即使没有饮酒，人体也会通过肠道发酵将碳水化合物和某些糖分转化为酒精。酒精测试仪也会检测出这些酒精。
去年，他因这一病症在酒驾指控中被判无罪。判决书中附加了一项附加条件，规定被告必须继续调整饮食，以防止酒驾。并表示由于该男子现已意识到自己的情况，如果再次被抓到酒驾，他将受到处罚。目前，此人正在进行低碳水化合物饮食以控制体内的酒精分泌。
他的案例以及其他多项科学研究，给微生物学、神经科学和法学带来了一个饶有趣味的问题：我们的行为有多少能归咎于体内的微生物呢？
每个人体内都存在着庞大的微小生物群落，包括细菌、古生菌、真菌，甚至还有遍布全身的病毒。其中，数量最多的菌群存在于肠道中，多达数万亿，微生物细胞数量比人体细胞还要多。所以从某种意义上讲，我们更像是微生物集合体，而非单纯的人类个体。
微生物学家仍在深入探究这些微生物的具体作用。有些微生物似乎能帮助我们消化食物，有些则会产生对健康至关重要的化学物质。不过，这一领域的情况极为复杂，部分原因在于微生物之间存在多种相互作用方式。
微生物还会与人类神经系统相互影响。它们能产生影响神经元工作方式的化合物，还会对免疫系统功能造成影响，进而对大脑产生连锁反应。而且，它们似乎能够通过迷走神经与大脑进行交流。
既然微生物能够影响大脑，那么它们是否也能解释我们的某些行为，包括犯罪行为呢？部分微生物学家认为，至少从理论上来说是这样的。加拿大圭尔夫大学的微生物学家 Emma Allen-Vercoe 表示：“微生物对我们的控制程度远超我们的想象。”
研究人员将微生物学在刑法领域的应用命名为“the legalome”。西澳大利亚大学的儿科医生兼免疫学家 Susan Prescott 和她的同事认为，深入了解微生物对人类行为的影响，不仅会对法律诉讼产生影响，还会在犯罪预防和罪犯改造方面发挥作用。
Prescott 指出：“对于那些未察觉自己患有自动酿酒综合症的人而言，我们可以说微生物就像一个木偶戏演员，在操纵着那些原本会被贴上犯罪行为标签的行为。”
自动酿酒综合症的案例相对简单（截至目前，至少已有两人因此被无罪释放），但其他大脑与微生物之间的关系可能更为复杂。有一种微生物似乎会对行为产生影响，那就是弓形虫，它在猫体内繁殖，并通过猫的粪便传播给其他动物。
这种寄生虫最为人所知的是它会改变啮齿动物的行为，使其更容易被捕食 —— 感染弓形虫后，老鼠似乎会永远丧失对猫的恐惧。目前，针对人类的相关研究尚无定论，但部分研究表明，感染这种寄生虫与人格改变、攻击性增强以及冲动行为存在关联。
Allen-Vercoe 表示：“这是我们已知的会影响大脑的微生物案例，而且它可能会影响因犯罪受审者的法律立场。他们可能会辩称‘是我的微生物让我这么做的’，我或许会相信他们。”
在小鼠身上，有更多证据表明肠道微生物与行为之间存在联系。一项研究涉及粪便移植，即把一只动物的粪便植入另一只动物的肠道。由于粪便中含有大量肠道细菌，粪便移植在某种程度上相当于交换了肠道微生物群落。（人类也会进行粪便移植，这是治疗人类持续性艰难梭菌感染的一种极为有效的方法。）
早在 2013 年，加拿大麦克马斯特大学的科学家就对两种小鼠进行了粪便移植实验，一种小鼠以胆小著称，另一种则更倾向于群居。这次肠道微生物的交换似乎也改变了它们的行为——原本胆小的小鼠变得更加合群，反之亦然。
此后，微生物学家将这项研究视为肠道微生物能够改变行为（至少在小鼠身上）的有力证据之一。Allen-Vercoe 说：“但问题在于，微生物对我们的控制程度有多高，而我们作为人类又能在多大程度上克服这种控制呢？这是个很难回答的问题。”
毕竟，虽然我们的肠道微生物群落相对稳定，但也并非一成不变。饮食、日常锻炼、所处环境，甚至共同生活的人，都会影响生活在我们体内和体表的微生物群落。而且，这些微生物群落改变和影响行为的方式，可能因人而异。想要确定某些微生物与犯罪行为之间的确切联系，即便并非完全不可能，也是极其困难的。
Allen-Vercoe 表示：“我认为，不可能通过分析某人的微生物群落就断言‘哦，看，你体内有 X 细菌，这意味着你是个连环杀手’。”
无论如何，Prescott 希望微生物学和代谢组学的发展，能帮助我们更深入地了解微生物、它们产生的化学物质与犯罪行为之间的联系，甚至有可能通过这些研究治疗相关行为问题。“未来，微生物干预有望成为治疗方案的一部分。”她表示。
https://www.technologyreview.com/2025/05/09/1116211/gut-microbes-criminal-behavio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