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我叫周庆海,61岁,初中学历,来自一个小县城,年轻时在县城的一家粮油公司上班,后来单位改革被裁员,又自己干了几年油漆工,现在早就退休,每个月有7800块退休金。
这份退休金在我们这个小地方算是高的,很多老头子才三四千块,大家都说我命好,其实这命好背后,也藏着不少说不出口的心酸。
我老婆叫林玉芬,比我小两岁,是个老实巴交的农村女人,没文化,一辈子围着锅台转,没什么主见,什么事都依我。
我们结婚四十年,有一个儿子,叫周强,早些年靠我人脉安排进了单位,现在成家了,有了孩子,住城里。
我们夫妻关系表面平和,其实早就没了感情。我年轻的时候没少出去应酬,酒局饭局女人,样样不落。
林玉芬什么都知道,但她从来不吭声。我有时候觉得她忍着是为了这个家,有时候又觉得,她就是认命了。
直到两年前,我遇见了杨琴,一个跟我年纪差不多的女人,算是我年轻时的朋友,也是我的初恋。
她离婚多年,一个人过得也清冷。我们在一次老同学聚会上重逢,那天她穿着碎花裙,笑得温柔,我心里就泛起了一阵浪。
02
和杨琴重新联系后,我们一开始只是吃饭聊天,说说老朋友的事。可聊着聊着,就聊出了感情。她懂我、夸我,还时不时为我做些精致的饭菜。那种感觉,让我找回了年轻时候的自己。
林玉芬不是不知道我和杨琴的事。她沉默的时间变多了,也不再像以前那样管我吃没吃饭、穿没穿厚。那天我和杨琴一起去外地自驾旅游,整整两个月没回家,她也没打一个电话。
我心里有些复杂,但更多的是轻松。
和杨琴在一起,我像个正常人,有说有笑。我们从县城出发,去了江南古镇,也去了西北的沙漠,看过晨曦下的丹霞地貌,也走过被雨打湿的青石板街。一路上,我负责开车,她导航和做饭,我们就像年轻情侣那样,吵吵闹闹,却又分不开。
有一次在云南,她得了急性肠胃炎,我带她连夜去了医院。医生说不是大问题,但我还是在病床前守了一夜。她醒来时看着我笑:“老周,你对我真好,跟年轻时一样。”
那一刻,我突然觉得,这两年不算白活。
可人生总不会让你畅快太久。我们自驾回来那年冬天,林玉芬突然在厨房里晕倒了。我接到儿子电话的时候正和杨琴在外地的一个温泉度假村。我赶回家的时候,她已经在医院躺了三天了,医生诊断是脑梗,要手术,风险不小。
“你要做手术吗?”我坐在病床边问她。
她看着我,眼神很平静,语速慢得像风吹落叶,“你不是正陪着你那位朋友自驾吗?我不想麻烦你了。这个手术……不做了。”
我愣住了,心里一阵发冷。她像是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一样,什么都安排好了,连儿子那里也叮嘱了:“让你爸别回来了,他该去哪就去哪。”
我不知道她是真的认命,还是在用沉默惩罚我。
我在医院守了一晚,她一言不发,只闭着眼。第二天一早,我回家拿衣服,发现客厅那张老沙发上,放着她年轻时的照片,和我结婚那年的合影。还有一张纸条:“人到老了,什么都能忍,就是忍不了没人陪。”
我坐在沙发上,看着照片,愣了半天。
接下来的几天,我来来回回地在医院和家之间奔波,想劝她手术,她却一直摇头。有一次她小声说:“你不是一直想自由吗?现在我不拦你了。”
我知道,她不是怕手术,而是心里早就放弃了这段婚姻。我不知道是愧疚,还是恐慌,总之那段时间我哪都不去了,连杨琴的电话也不接了。
杨琴发来一条短信:“你若决定留,我就不打扰。”
我没有回她。
后来医生说,林玉芬的病情控制住了,只要调养得当,暂时不需要手术了。我带她回家,给她熬粥,给她买了药,还请了护工。
她看着我,终于说了一句:“你这算补偿吗?”
我低头没吭声。
林玉芬病后,我们像两个陌生人住在一起。我给她喂药,她不再说话;我做饭,她偶尔吃两口,大多数时候说“没胃口”。
儿子来看她,她就装出一副还可以的样子,但我知道,她心里对我已经关上了门。
一个周末,我去市场买菜,碰到了杨琴。她剪了短发,背着小包,穿着一身素色的棉麻衣服。
“你还好吗?”她问我。
“还行吧。”我说。
她点点头:“照顾她吧,她其实一直很在乎你。”
我眼眶一热,却还是咬牙说:“她放弃手术那一刻,我就知道我亏欠她太多。”
杨琴没再说什么,只是轻轻地拍了拍我肩膀,然后转身走了。
那晚我梦见了年轻的林玉芬,穿着那件红色毛衣,在小院里晾衣服,阳光照在她脸上,她朝我笑得那么灿烂。我梦里想喊她,可她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糊……
03
现在林玉芬的身体还算稳定,护工每天按时给她按摩、做饭,我也尽量陪在她身边,哪怕她不愿意跟我说话。
我没有再联系杨琴,她就像我生命中一场绚烂的烟火,美丽过,却注定不能长久。
有时候我在阳台抽烟,看着小区里那些老头老太太牵着手散步,心里忽然有些羡慕。不是羡慕那个人,而是羡慕他们还愿意走在一起。
林玉芬可能不会原谅我,但我想,就算余生不能再谈情说爱,我也该为她守一段平静的晚年。
人生到最后,不是你走得多远、看过多少风景,而是你回头时,有没有人还坐在原地等你。林玉芬可能等了我一辈子,只是我回来的时候,她已不再说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