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纪三十‬年代的上海,是一座光怪陆离的国际都市。

因为从清代以来,帝国主义列强都纷纷享在中国占据特权,上海这一座城市被他们进行了大规模的占领,划分租界,这成为了中华民族历史上耻辱的一段历史,但在客观层面上来说,这里也汇聚的中国当时最先进的人才以及各种各样集中的情报。

而在‬法租界与英租界的霓虹灯下,隐藏着国共斗争、国际博弈的暗流。

1931年九一八事变后,日本占领中国东北,其扩张野心直接威胁苏联远东边境。1933年,希特勒上台,德国扩军备战,德日勾结的阴云笼罩全球。苏联面临东西两线的潜在危机,急需东亚情报以应对变局。

与此同时,国民党在蒋介石领导下,集中全力围剿红军,上海笼罩在白色恐怖之中,中共地下组织与苏联情报站被迫在夹缝中求存。



在这样的情况下,苏军总参情报局早在1929年便派理查德·佐尔格在上海建立独立军事情报站,搜集国民党军事、政治机密,支援中共反围剿,而在‬佐尔格离沪后,约瑟夫·华尔顿于1933年接任,肩负起更艰巨的使命。

这个人‬苏联人的到来,不仅延续了情报站的运作,更将其扩展为覆盖全国乃至南洋的庞大网络。

约瑟夫·华尔顿,真名亚科夫·格里高利耶维奇·布罗宁,他在‬1890年出生于立陶宛,幼年在德国长大,精通德、俄、英、法四种语言。

他的早年经历充满了革命的激情:

1920年加入俄共,投身布尔什维克事业,担任红军上校,参与内战与革命建设。1928年,他进入红色教授学院党史系深造,获得博士学位,展现了过人的学术素养。1930年,他调入苏军总参侦察局,在德国从事秘密工作,积累了丰富的谍报经验。



1933年,华尔顿奉命来到上海,化名罗伦斯,以法文和德文教授的身份掩护。他与报务员妻子埃莉·伊万诺芙娜在法租界一处外国人公寓安顿下来,他们的‬住所严格保密,仅三名外籍助手知晓地址,这三个人分别是:

一名法国通讯员负责无线电联络,一名波兰技术员维护设备,一名苏联交通员传递莫斯科与上海的文件。

也是因为华尔顿的谨慎与专业,为情报站的运作奠定了基础。

加上当时中国共产党人的武装革命斗争,在苏联总部的命令下,他的使命不仅是搜集情报,还包括协调共产国际、远东局与中共的联络,传递革命火种。

而‬华尔顿接手上海情报站后,迅速展现了卓越的组织能力。他扩充情报员队伍,将专职与兼职人员发展至100多人,情报网覆盖上海、南京、武汉、北平,甚至日本与南洋。



情报员渗透至国民党核心部门,包括武昌行营、北平行营、南京警备司令部,策反了200余名高级官员。这些情报员为中共提供了至关重要的军事机密,尤以红军反围剿为重。

毫不夸张地说,这人并非是中国人的“西方面孔”,在当时中国的情报能力可以说是所有非华人中最顶尖的。

华尔顿对于整个国民党渗透究竟有多厉害呢?

比如蔡叔厚他能够在南京兵工署建立情报关系,发展楼震旦与杨余庆为情报员,这就是华尔顿的手笔‬,而在‬这里的情报回报就是:

他们获取了德国顾问赛克特设计的“梅花桩碉堡”战术方案,后来‬辗转传递至中共,为红军破解围剿策略提供了关键支持。

除此之外,于毅夫能够‬在北平行营担任秘书,凭借与张学良、张学铭的亲密关系,获取绝密情报,也同样是华尔顿的手笔‬。



除此之外,还有左翼文化人士袁殊、演员王莹利用社会影响力掩护活动,传递情报,华尔顿还协调情报站与中共地下组织的合作,确保信息高效流转。

华尔顿与情报员单线联系,临时约定会面地点,确保安全,他亲自审核情报,筛选关键信息,通过交通员送往莫斯科或转交中共。而‬他的妻子埃莉也是他的得力助手,协助他‬进行报务,确保通讯畅通。

这是一台强大无比的情报工作,但是,任何精力强大的机械都会出现错误,更遑论是以人作为单位的情报系统,华尔顿组织如此庞大的网络,也埋下了隐患,那就是人员审查的疏漏与关系的复杂性,为叛变的发生提供了土壤。

华尔顿情报站的危机始于1935年4月,源于陆海防兄弟的致命失误。

陆海防,湖南岳阳人,北京高等师范学生,1927年在国民革命军第11军政治部加入中共,后被佐尔格招募为情报员,负责翻译报纸材料。1933年佐尔格调离后,陆海防接手部分情报关系,包括与刘燧元的联络,并负责财务分配,地位显著提升。



但也就是这么一个人,他叛变了。

而‬陆海防的弟弟陆独步,曾在上海劳动大学读书,为人轻浮,言谈不羁,缺乏秘密工作经验。

1935年4月,华尔顿委托陆海防派交通员将一封德文密信送往武汉,交给武昌行营的刘燧元。可‬陆海防却‬违反原则,派遣毫无经验的陆独步执行任务,陆独步一登上长江客轮,便因张扬的言行引起特务注意。抵达武汉码头后‬,他尚未站稳即被逮捕,密信被搜出。

面对国民党的严刑审讯,陆独步迅速叛变,供出接下来组织的接头地点,也就是‬汉口英租界太平洋饭店,而且时间为4月27日,具体的代号为“钱振华”。

随着这一切透露,华尔顿的情报网络出现了巨大纰漏。



陆独步的供词令国民党特务欣喜若狂,戴笠亲自部署,在太平洋饭店布下天罗地网,准备逮捕接头人刘燧元。

只不过暂时‬幸运‬的是‬‬,刘燧元忽然看了‬出来,也是他的警觉挽救了自己,为情报站争取了喘息之机。

刘燧元是‬广东新会人,早年在岭南大学读书,后留学苏联与德国,1933年底经萧炳实介绍加入情报站。他利用与内政部次长甘乃光的同学关系,打入南京国民政府,搜集围剿红军的方针与情报。

1935年2月,他调至武昌行营,任第五处上校法规专员,负责民政与法规,直接接触蒋介石的军事部署。他将围剿战况与政策密函通知情报站,由交通员传递。

4月19日,女情报员黄维祐寄出密信,用暗语通知刘燧元,交通员“钱振华”将于4月27日在太平洋饭店接头。4月27日,刘燧元携妻子曾菀前往饭店,敲开指定客房。茶房的异常热情、门外的陌生摊贩,令刘燧元心生疑虑。他果断放弃接头,带领妻子从侧门离开,随即前往照相馆销毁证件,筹划逃亡。



刘燧元向甘乃光请假,谎称父亲病重,获准后辗转北平、天津,抵达上海东亚旅馆。

他的‬妻子‬曾菀随后携带三个孩子,乘长江客轮赴沪,由甘乃光的同乡区伯雄护送上船。区伯雄出示行营名片免去行李检查,却无意中引起特务注意,发生了这个情况之后,黄维祐迅速介入,将曾菀转移至法租界沧州饭店,与刘燧元会合。

而‬夫妇二人得知陆海防叛变后,放弃返乡计划,辗转苏州、太原、济南,最终在冯玉祥庇护下逃往日本。刘燧元的机警与黄维祐的果断,为情报站保留了核心成员。

而‬陆海防的叛变,成为情报站覆灭的直接导火索,得知弟弟陆独步失踪,他未获华尔顿许可,擅自前往东亚旅馆探望曾菀。特务早已布控旅馆,误将其认作刘燧元,试探喊道:

“刘先生!”

陆海防惊慌失措,脱口而出:

“我不姓刘,我是陆海防!”

他的‬举动‬就此‬暴露身份,他也‬当即被捕。



面对戴笠的审讯,陆海防迅速崩溃。他供述自己为共产国际情报员,交代情报站的运作细节,包括刘燧元、萧炳实等人的角色。他主动带特务前往法租界大陆大厦,抓捕上级华尔顿。他的叛变牵连了黄维祐、陈绍韩、袁殊、王莹等人,导致陈绍韩被枪决,多人被捕。

1935年5月5日,法租界福煦路警车呼啸而至,法国巡捕与国民党特务押着陆海防冲入大陆大厦。华尔顿被捕时,身上无任何证件,仅有一把钥匙。他被押至淞沪警备司令部,面对戴笠的亲自审讯,始终保持沉默。特务们轮番逼问,甚至动用刑罚,他仍一言不发,目光如磐石般坚定。

华尔顿深知,任何只言片语都可能暴露情报网的线索。他的沉默拖延了审讯进度,为助手转移文件争取了时间。

被捕后,华尔顿的三名外籍助手察觉异常,深夜撞开华尔顿公寓,搬走所有器材与文件,留给特务一间空荡的房间。而我党的相关部门获悉案件后,立即‬通过鲁迅先生、内山完造等渠道探听情报,迅速撤离萧炳实、陈翰笙等核心成员至莫斯科。



不过值得一提的是,国民党特务对于华尔顿不敢太过嚣张,因为华尔顿是苏联人,对于整个国民党的威慑力是很强的,国民党也‬因无法确认他的身份,不敢滥用私刑,审讯力度受限。

特务们只能‬翻遍上海,调查他的住址与关系网,却一无所获。

当时的报纸将他称为“怪西人”或“神秘西人”,比如‬《申报》就‬报道:“约瑟夫·华尔顿,前因勾结刘燧元、陆海防等刺探军事秘密,案发被捕。”

这些报道看似暴露他的身份,但在另一个层面上来说,也让整个租界的目光都放到了他的身上,国民党特务反而不敢有所动作。

当时间来到1935年8月,湖北高等法院以“危害民国紧急治罪法”审判华尔顿,指控他指挥刘燧元、陆海防等人刺探情报,庭审中,华尔顿拒绝辩解,保持沉默。

也‬由于证据不足,旁听群众屡次质疑,法院草草判处他15年徒刑,对于这个判决,华尔顿并没有什么反对,而我党的同志们没有放弃对他的救援,因为不管怎么说,华尔顿对于我党武装斗争工作的情报有着巨大的贡献,他是一位非常可靠的共产国际战友。



一直到1937年抗战爆发,中苏关系改善,苏联以援助为条件要求释放华尔顿。经苏方代表张冲与国民党谈判,他于12月获释,取道新疆返回苏联。

情报站的部分工作在重组后延续,为中共抗战提供了支持,这位曾经搅动上海的‬“怪‬西人‬”,也在中国无产阶级革命历史上,留下了他独特的历史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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