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篇以广东省韶关市仁化县城为背景虚构创作。

始皇三十三年秋,岭南龙川令赵佗挥鞭催马至仁化江畔。此地乃平定南越的关键节点,朝廷责令限期筑成土城,以固戍边。

时年秋旱,江水退潮后裸露的河床上,泥沙间泛着点点铁锈色,仿佛某种不祥的预兆在沙砾间浮动。

监工的校尉王广每日卯时击鼓,戌时收兵。

第三个戊申日,江岸的夯土声忽然变了调。负责东墙夯筑的戍卒李季,总在挥槌落下的瞬间,听见闷雷般的"咚咚"回声,这声音不似夯土的震荡,倒更像是万千人马在城下齐声高呼。



他将此事告知王广,对方却大笑道:"此乃你心虚作祟!莫不是前夜见那采萍女子时,失手打翻的陶罐还在耳边作响?"

那陶罐碎片本该散落在芦苇丛,却不知何时出现在粮仓的地砖缝隙里,碎成了细沙般的晶粒。

某夜巡营的李季见碎陶在月光下泛青光,俯身欲拾,忽然听见陶片下传来女子嘤嘤的抽泣声。

声音忽远忽近,引着他的脚步走向尚未完工的西城门楼。楼内梁木间,隐约悬着截褪色的帛带,颜色恍若鲜血,而末端坠着的,竟是片沾着泥沙的鱼鳞瓦片,瓦片内侧刻着"采萍"二字,笔画歪扭如同孩童手笔。

冬月廿八,冬至前夜。王广忽然察觉每夜收工后的夯土场,黎明前总会多出串串水珠,黎明时分凝结成露,颜色竟是朱赤。

他差人取来做饭,水却泛着铁腥气,喂给营中猎犬,犬嗅过便伏地哀嚎。夜半更深,他潜入西城墙基,发现那串水痕竟来自地下渗出的细流——

流出的并非水,而是乳白如脂的黏液,沾过的砖石表面泛起奇异纹样,竟是南越巫术中用于封印的"蜈蚣纹"。

戊戌日破晓前,李季赤足踩过尚未夯实的夯土,忽觉脚底滑腻,低头望去,层层沙土间赫然浮着双稚嫩的赤足。

那双脚印明明是孩童的大小,却带着成年劳役穿的麻鞋印痕。他踉跄后退,撞翻了盛夯土记数的竹筒,筒中滚落的竹签上,原本刻着的工期编号,竟然层层叠叠地累积成了串串文字,拼凑出句古老歌谣:

"城土若生血,青砖藏胭脂;城头望天涯,江月照别离。"

霜降那日,采萍出现在营帐外。

她说自己是山下猎户的女儿,前夜随父猎鹿至此,却见城基下的野花开得绚烂非常。

她指着花丛道:"爹爹说,南山的野花只在戌时盛开,今晨花上犹带露水。"王广瞥见她腰间晃动的陶罐,正是李季曾说起的那只。

待她离去,他命人查看,罐内竟积满赤色砂粒,拌着晒干的赤水江泥,沙中隐隐可见星罗棋布的螺壳纹路,仿佛有人将整片江滩碾碎封入罐中。

腊月廿三,新筑土城落成。当最后一夯落下,城墙表面泛起粼粼波光,似覆满流动的血浆。

士兵们远远望见,城楼上飘起抹淡红的人影——正是采萍的身影。她赤脚立在飞檐上,青丝间别着的木兰枝,正是昨日方采撷的。

李季惊呼间,人影骤然消散,檐角却悬垂下枝叶,叶脉清晰可见"永平三年"的字样。永平?分明是三十年后的年号!

王广率众夜巡,忽被迎面撞来的风沙迷眼,砂砾中竟裹挟着细碎的金箔。待拂去金粉。

风沙散尽,众军士看见城墙上,不知何时浮现出幅巨型涂鸦,画中的采萍正踮着脚,将半支竹笛插进墙砖缝隙——那缝隙分明是他们今晨所夯的。

次日拆墙修葺时,砖屑里飘出片枫叶,枫叶脉络间赫然刻着"城固民安,何须封印"。

此后的仁化城中,每逢暴雨,那幅画作便若隐若现,而李季每每仰望城楼,总见檐角的彩陶瓦当缓缓旋转,露出背面雕刻的年号:洪武二十三年。雨歇后,瓦当又变回他初见时的"永平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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