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我被困在一个很老旧的电话亭里,里面只有一台电话和一本号码本。
号码本上写着“你每天只能拨打一个号码”。
而当我打出第一个电话时,玻璃上鲜红的数字......从7、变成了6。
冷汗浸透了我的全身:
它在倒计时!
1
我睁开双眼,发现自己身处于一个电话亭里。
自打小学毕业,我已经很久没见过这种老式的电话亭了。
鲜红的铁框架嵌着透明的玻璃,便算作一堵墙,四面这样的墙,隔出一片只供一人站立的封闭空间。
而透明的玻璃上,写着一个与墙壁同样鲜红的数字。
“7”
我推了推门,纹丝不动。
不知道是不是谁的恶作剧,把我困在了这里。
电话亭里的空间很小,小的我甚至没办法将双臂展开舒展一下胳膊,我又是个比较胖的人,显得空间更为狭小逼仄,压抑的像一口棺材。
我等了一会儿之后,开始焦躁不安,重重的拧把手、拍门、呼救。
按理说,这种电话亭的门被成年男性狠狠撞几下早就被撞烂了,可我捶打了半天,这门非但没坏,甚至晃都没晃一下。
这种反常让我觉得心里发毛。
当我又一次重重地撞在门上时,门依旧纹丝不动。
“啪嗒”
我低头一看,是一本破破烂烂的号码本,兴许是放在电话亭里的座机上,被几下撞击震落了地。
我捡起号码本,号码本上写着一句话。
“你每天只能拨打一个号码。”
鲜红的字,稚嫩的笔迹,让我更加笃信这是谁的恶作剧。
我当即选择打电话报警。
输入110之后,我的心里短暂地安宁了一瞬间,这个号码给了我心底一种力量。
我当即选择打电话报警。输入110之后,我的心里短暂地安宁了一瞬间,这个号码给了我心底一种力量。但当我和接警员开始对话时,这种安宁很快被打破了。
我:“救救我,我被困在一个电话亭里!”接警员:“请冷静一下,告诉我你的具体位置。”我:“我不知道!帮我查查我打来电话的号码是哪个电话亭!”接警员:“请稍等,我正在尝试定位……”
突然,电话那头传来一阵刺耳的杂音,像是信号被什么东西干扰了。接警员的声音断断续续,最后完全消失,只剩下沙沙的电流声。
“喂?喂!能听到吗?”我对着听筒大喊,但没有任何回应。电话被挂断了,我听着听筒里的忙音,心里一阵发凉。
是信号问题,还是这个电话亭本身有问题?我握紧听筒,脑海中闪过无数种可能。
我将听筒放回,刚好注意到投币口下方吐出一枚硬币来。
我见过这枚硬币,是1995年发行的旧版纪念币。
钟表盘面在正面,背面镌刻的"时间就是生命"却让我有些恍惚——若换成"时间就是金钱",或许更契合这枚金属圆片承载的现实意义。
我把这枚硬币随手揣进口袋。
“吱——”
玻璃上突然传来一阵尖锐的摩擦声,刺耳得让我头皮发麻。
我转过头,只见一只手正缓缓擦去玻璃上那鲜红的数字“7”。
我猛然意识到,这只手或许就是将我困在此地的元凶。
我拼命拍打玻璃,声嘶力竭地吼叫着,试图让他放我出去。
那只手顿了顿,随后在玻璃上重新写下一个数字——“6”。
就在那一瞬间,我感到四肢骤然无力,仿佛所有的力气都被抽干了。
一种无声的恐慌如潮水般席卷全身。
他在倒计时。
我不敢想象,当倒计时结束时,会发生什么。
这只手的主人既然能让我悄无声息地来到这里,或许也能让我悄无声息地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想到这里,我缓缓蹲下,忍不住痛哭出声。
我不明白我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被关在这里的人是我?
2
隔着雾蒙蒙的玻璃,我看见外面的天空从黑暗转向白昼。
又是新的一天。
我本就有点胖,体能消耗自然比普通人要大点,肚子饿了一天一夜,饥饿感像火一样烧灼着胃。
天哪,无论是谁在策划这场游戏,至少给我一点吃的吧?我实在不想做个饿死鬼啊。
我试着用手肘和膝盖去砸这层玻璃墙,甚至用头去撞,可除了让我自己的脑袋嗡鸣不止以外,什么变化也没有发生。
我痛得呜咽,放弃了暴力砸开电话亭的打算。
不让动手,那恐怕是需要我动脑子的。
我不停地翻着昨天掉下来的那本电话本,试图从中找出点什么。
说是电话本,可它分明是一本空白的簿子,除了那一行鲜红的字,什么也没有。
要是它并不包含任何逃出这里的线索,我不介意吃纸。
正当我动着这样的念头时,却翻到其中一页格外的厚。
我沾了点唾沫把它捻开,发现是两张纸黏在了一起,中间夹着一张写着电话号码的名片。
名片上的名字我有点陌生,但他在名字下面标注的餐厅名字,却是我熟悉的。
那是一家很好吃的饭店。
无数个加班的深夜,我拖着灌铅般的双腿经过时,总被饭菜香气钉在原地。
最终辛苦一天的窝囊费,换回盛满重油赤酱的泡沫餐盒,蜷缩在也许并不比这个电话亭宽敞多少的公寓里吞咽。
泛潮的榻榻米每夜都在吱呀作响,我连咀嚼时都不敢发出太大响动。
偏偏这时母亲的电话总会亮起屏幕。
我总在铃声第五次震颤时才按下接听键。
我其实有点怕接她的电话,并不是我和妈妈关系不好,她很关心我。
但我实在没办法去坦诚的告诉她,她辛辛苦苦、满怀希望养大的孩子,正在大城市的角落里,如一只阴暗的蟑螂一样,吃着他明知道为什么如此香气扑鼻还如此便宜的饭菜。
我想妈妈了。
我拿起听筒,想给妈妈打个电话。
塑料听筒贴在耳边的瞬间,我忽然发现——我其实并不记得妈妈的电话号码。
每个深夜亮起的手机屏幕,都只是母亲单方面维持的星光。
我拿着听筒伫立很久,最终还是选择打向了名片上那个号码。
电话里传来的声音却让我怔住了。
我拨通了那家餐馆的电话,肚子里的饥饿感几乎让我抓狂。电话响了几声后,终于接通了。
我迫不及待地说道:“喂,我要点餐!一份红烧肉,一份糖醋排骨,再加两碗米饭!”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瞬,接着传来一个不耐烦的声音:“你打错了吧?我们这儿早就倒闭了。”
“倒闭了?”我愣了一下,声音提高了八度,“不可能!我前天还吃过你们家的饭呢!红烧肉的味道我记得清清楚楚!”
“放屁!”那老板的脾气显然不好,声音里带着怒火,“我们店十年前就关门了!你是不是存心找茬?”
“等等,老板,我真的饿得不行了!你再想想,是不是记错了?”我哀求着。
“滚蛋!”老板怒吼一声,听筒里传来刺耳的电流杂音,“别再打来了!”
电话被挂断了,我听着忙音,肚子里的饥饿感像火烧一样蔓延开来。我握着听筒,忍不住对着空气大喊:“我饿!!!我饿!!!”
可被挂断的电话当然不会回应我。我瘫坐在电话亭里,心里满是懊恼和不甘——这可是我每天只有一次的打电话机会啊!
那只手再次出现,玻璃上的数字“6”变成了“5”。
这一次,我明显感觉到在数字发生变化的那一瞬,我的身体也明显的虚弱了下去。
死亡的威胁压迫着我崩溃边缘的神经。
这座城市里,像我一样的人至少有三百万个,为什么偏偏选中了我?
我又想起母亲了,我还有机会活着出去见到她吗?
“砰砰砰”
电话亭的门被敲响了。
我转身去看,门并没有被打开,可门前却出现了一个保温桶。
我拧开保温桶,里面是热气腾腾的鸡汤,味道很熟悉。
习惯了外卖的浓油赤酱,这碗鸡汤相比起来,实在有些寡淡无味了。
但喝下去之后,肚子里的暖意却和平时吃完盒饭那种隐隐的胀痛全然不同。
我将保温杯里的鸡汤喝得干干净净,下一秒,保温杯从我手里消失了。
这让我更加笃定这是某种超自然力量作祟,我对着虚空求饶。
无人应答。
3
这是我囿于此地的第三天。
今天早上,门口依旧有一杯鸡汤。
鸡汤氤氲的腾腾热气中,我隐约看见玻璃上有一抹影子。
是人吗?我就像在孤岛上看见路过的船只似的,不住地挥舞双手,奋力地叫喊起来。那影子倏忽又不见了,正当我沮丧时,那个影子又瞬间贴近了玻璃!
我险些要被吓得尖叫出声,但意识到这是个机会时,又拼命向它求救。
那影子血红的指尖,在玻璃上留下了一个圈。
电话亭的号码本不知何时被翻开了。
页面上,一串陌生的号码也被一个形状完全相同的红圈圈了出来,旁边还写着一行小字:“拨通它,或许你能找到答案。”
我盯着那行字,心里一阵犹豫。
这号码是谁写的?是陷阱,还是线索?“算了,反正也没别的选择。”我咬了咬牙,拿起听筒,输入了那串号码。
电话接通了,那头传来一个机械的女声:“恭喜你来到《趣味问答》节目现场,闯关答对十道问题更有好礼相送……”
什么乱七八糟的?我愣了一下,随即苦笑起来。这算什么答案?难道我被困在这里,就是为了参加一个莫名其妙的电视问答节目?
一天一次的通讯机会就这样被浪费,我不太甘心,却又无可奈何。
我还记得我小时候曾经看着电视打过一个这样的电话,里面的题目简单无比,却说如果回答成功了会送我一个我向往已久的玩具!
我自信满满的打了电话过去,那一头却只有嘈杂模糊的响声。我以为多等等就能等来机会,却没想到妈妈第二天问我:“你干什么了?为什么我被扣了五十块钱话费?”
我嗫嗫嚅嚅的不敢说话,才知道这只是一场骗局。在那个五块钱的肉丝就能炒出很大一盘的时候,我一个电话就花了五十。
母亲并没有责怪我,她只是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容来,摸了摸我的头,什么也没说。
之后,等到我已经快要忘记这件事情的时候,母亲从她洗得看不出上面花样的帆布包里掏出了一个盒子。
是那个玩具。
我当时就想,哪怕妈妈她骂我一顿都好,可父亲死后,她似乎变成了理想中父亲与母亲的结合体,沉默、坚强、温柔而充满爱意。
我接过那个玩具时就想着,我一定要让我的母亲骄傲一次。
脑海中忽然有什么浑浑噩噩的东西被重击了一下,在我脑袋里炸开花来。
我好像确实做了一件值得母亲骄傲的事情,可我记不清了。
手中的电话仍在喋喋不休,我甩了甩脑袋,抱着怎么也不能放弃这一日一次的通讯机会的想法,接起了电话。
电话里的那些问题依旧和童年记忆里一样简单,无非是一些香蕉是什么颜色,羊村里有谁这种傻乎乎的问题。
可当我回答了九个问题之后,电话那头突然又传来嘈杂的声音。
果然,还是这种骗钱的老套路。
我正准备挂断电话时,嘈杂的声音忽然止住了。
一个孩童般稚嫩的声音问了我一个问题。
这是一个妈妈问过我的问题,一条列车前有两条轨道,你拥有轨道的操纵杆。如果列车按着原轨道前进,将会碾死三个人;而如果你拉下操纵杆,列车将改变轨道,碾死另一条轨道上的一个人。
我当时毫不犹豫的选了拉下操纵杆,因为我的脑袋里知道,三大于一。
而那时的妈妈沉默很久,对我说,“你们父子俩还真是相像”。
直到我上大学之后,我才知道,我的父亲也做出了和我一样的选择。
一个男人开着电瓶车,载着儿子在马路上逆行,和我父亲开的车相撞。
母亲说,父亲当时选择了调转方向盘撞向另一侧。
可另一侧却站着一个无辜的老人,她好端端地散步,却被我父亲的车撞没了性命。
父亲赔了很多钱给老人的家属,老人的家属也谅解了他,可他就是良心不安。
母亲当初劝他,说他做的不算错事,一边是两个人,一边是一个人;一边是家里的顶梁柱和未来,另一边却是行将就木的老人,这明明是一个很划算的选择。
就像我和父亲都回答过的那个电车难题一样。
父亲听完这段话之后,抽了很久的烟,半夜,他一言不发的跳了楼。
母亲完全不能理解他为什么这么做,她流干了泪,从此再也没在我的记忆里哭过。
我握着电话听筒,想了很久。想起父亲、想起母亲、想起那个带着儿子逆行之后就彻底销声匿迹不愿再负起责任的男人、想起那个无辜的老人。
我以为我还会做出幼时的我一样的选择。
可人是会变的。
“我不会拉下拉杆。”我说。
片刻的沉默后,电话里稚嫩的童声忽然狰狞起来,尖叫着咒骂我,骂我狠心、骂我冷血......
而我飞快的挂断了电话。
看着玻璃上的“5”变成“4”,我的四肢开始无力,手与脚都隐隐泛白发皱。
我背靠着电话亭的墙慢慢蹲下。
狠心吗?冷血吗?
我想起父亲从楼顶上跳下去的那一晚,来到我的床边,吻了吻我的额头。
我当时怕他发现我玩手机,一动不动地装睡。
我还记得父亲当时坐在我床边,深深地吸气,慢慢的吐气,似乎希望把人世间最后的一点眷恋装在肺里带走。
他说。
“人命是不能用划算或者不划算来选择的,我没有权力衡量别人的生命价值大小,我也没有权力替别人做选择。”
“我唯一能做选择的,只有自己的命。”
4
我久违地梦到了父亲。
我很少梦见父亲,甚至刻意的不去想他。
我觉得他抛下母亲一走了之是何等的懦夫,害得我母亲一人辛劳的带着我,早生华发。
可昨天梦里的他,只是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爸爸为你骄傲。”
莫名其妙,谁要他为我骄傲?我忍着泪在心里骂他。
今天,我决定再尝试一次拨打110。
我不知道这种环境下究竟打什么电话才管用,但我还是如此相信这三个数字。
这一次,电话很顺利地接通了。
和这两天接二连三的碰壁比起来,这次电话顺利得让我不可置信。
在我说出被困电话亭之后,对方立刻严肃起来,让我等候救援人员到来,切勿自行尝试离开。
逃离的希望就在眼前,我似乎已经看见了曙光。
我开始等待。
放在身边的号码本浮现出新的字迹:“禁止向同一对象拨打第二次电话”。
在我看来,这就是规则制定者发现我即将逃离前的无能狂怒。
就连玻璃上的数字从“4”变成“3”看起来都没有那么可恶了,我马上就要逃出去了,这数字变就变吧,威胁不到我了!
可是玻璃外的天空,从白天慢慢转向黑夜时,我崩溃了。
这一刻,我突然很共情童话里那个被装在瓶子里的魔鬼,为什么被关了四百年之后选择杀掉救出自己的恩人。
希望落空之后的失望,远远比毫无希望更加恐怖。虚幻的泡影拔高了我的期待,而现实的重锤再将它狠狠打碎。
为什么还不来救我?
为什么还不来救我?
为什么还不来救我?
我靠在电话亭的角落里看着太阳彻底落山,天地之间一片黑暗,而我所在的地方像彻底被世界所遗忘。
我抬起头看向天空——哪有什么天空,是电话亭的棚顶。此时正晃悠着许多条破旧的透明软管,想要纠缠住我。
我伸手去抓,试图把它们扯下来。耳畔似乎传来短促的尖叫声,和无数仪器滴滴的蜂鸣。
我要死在这里了吗?
我好想家啊,我想着,早知道我就不出来打工了。